刘福海,1929年10月出生于济南。少时的刘福海家境非常特殊,爷爷早亡,父亲早亡,二叔早亡,只留下了一门的寡妇,因此刘福海作为这个家里的长子长孙,年龄很小就承担起了养家的重任。15岁时,刘福海就在成丰铁厂当起了学徒,后来经一个远房亲戚的介绍,刘福海进了老济南的警察局“维护队”,干起了跑腿站岗的工作。
1948年济南解放后,作为当时国民政府遗留下的维护队的一员,刘福海接受了新政府的改造。他发现,这支军队真正是一支人民的部队,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老百姓。刘福海的女儿刘昭云说,正是这次改造教育,让父亲从此以后铁了心的跟着党走,一心一意的跟着共产党干革命。三个月的改造后,刘福海光荣的通过审查,成为了一名人民公安。1949年5月7日,济南市公安局召开大会,会上领导宣布将抽调一批骨干随军南下,作为南下干部前往南方接管城市。年轻的刘福海对于此事,颇有点动心。
去南方,还是留在济南?这对于刘福海来说,是个问题。去南方的话,可以为解放新中国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但刘福海要撇下新婚燕尔的妻子,上面还有母亲和祖母;如果留在济南,刘福海可以为家里老人尽孝,但是却不能去参与“南下”。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刘福海最终选择了南下。“当时我父亲就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在大是大非上,应该以国家为重。”刘昭云说,虽然父亲读书少,但在大事上一向深明大义。
为了能够顺利南下,刘福海悄悄策划了一场“叛逃活动”,他深知如果母亲妻子知道自己南下的事,一定会不允许,所以他事先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只是暗中收拾好自己南下的行李,将它们藏在床下。1949年5月9日,刘福海一大早就起床了,他从床底取出早已打好的背包,没有惊动任何家人,悄悄的出了家门赶到了南下部队的集合地点。刘福海不知道,自己这一去就与故土泉城阔别四十年。
深夜遇袭,看着战友死去
1949年6月底,刘福海跟随部队进入了上海城,很快的,有过在维护队工作经历的刘福海被派到了上海市江宁路公安局中,从事起了户籍管理的工作。
当时的上海刚刚解放,敌特势力极度嚣张,不少中统军统的特务悄悄的潜伏下来,混迹于当地的道会门中,暗中从事恐怖破坏活动。复杂的人口构成,对于当时接管上海市的南下干部来说,是一个非常头疼的问题。因此,建立起一个完整翔实的户籍档案,就成了肃清敌特分子的一个最好的办法。“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在哪里住,户籍上都能显示的清清楚楚,这对于肃清敌特分子是一个好办法。”刘昭云曾听父亲说过,当时父亲的工作几乎是昼夜不分——白天他们挨家挨户的去统计当地居民的家庭情况,然后回来建立户籍档案,晚上则再去老百姓家里进行走访调查,一天几乎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因为当时要给建国大典献礼,所以父亲和同事就把整理户籍档案当做一个献礼的礼物。所以工作起来非常忙。”
刘福海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走街串巷的做户籍调查时,潜伏的敌特势力已经盯上了这个刚到上海不久的山东人。
一天深夜,刘福海和自己的搭档一起前往当地一家居民中调查。这是一户住在上海弄堂深处的人家,弄堂很深,没有路灯,刘福海和战友只能借着月光赶路。就在此时,在弄堂的角落里,一个黑影忽然间冲了出来,刘福海只觉得寒光一闪,臂上一痛,被对方用匕首刺中了右臂。随后,黑影挥刀又刺向了刘福海的战友,毫无防备的战友被对方的匕首直接刺中心脏,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刘福海红着眼睛用左手抽出手枪向对方射击。然而,一击得手的刺客却借着对地形的熟悉逃掉了。
刘福海抱住战友,喊着他的名字,直到救护车赶来。“后来父亲回忆起这件事来一直很自责,他觉得自己当时太疏忽大意了,所以才害得自己的战友牺牲。”刘昭云说,父亲当时就那样抱着战友,看着战友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这样的事情刘福海后来还经历过几次:“我父亲后来给我回忆说,当时虽然自己有枪,但是不能随便用,很多敌特分子化装成老百姓,在暗地里偷袭他们。不少南下的干部都因此吃了大亏。
工作狂人 三年内升任二把手
虽然遭到了潜伏特务的刺杀,但是刘福海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他要继续战友未完的工作,去建立起一个完整的户籍档案。因此在遇袭受伤后第二天,刘福海忍着右臂的伤痛又走上街头去调查当地老百姓的居住情况。
彼时的上海刚刚解放不久,许多老百姓对于“共产党能否长期统治上海”还存有疑虑,因此刘福海的调查工作进度也受到了影响,很多老百姓干脆就不配合调查。“大老远看见咱们的警察来了,接着回家关门,你怎么敲门就是不开。”刘昭云说,为此父亲不得不站在人家家门口隔着大门做工作,“经常是我父亲说的口干舌燥,人家那边一句话不说。”尽管如此,刘福海并没有放弃,他还是毫无怨言的站在人家门口给人做工作,一直说到对方被刘福海的执着所感动,打开大门为止。
刘福海这种执着的精神,最终让他圆满的完成了当地户籍档案建立的工作。1949年8月,刘福海所在的江宁路公安分局终于完整的建立起了地区户籍档案,而他也因此受到了领导的嘉奖。1951年,刘福海成为了局里的“二把手”,升任为警长。
从当年悄悄的离家,到升任为警长,刘福海整整三年没有回家,也没有给家里寄过一分钱。他挂念自己的妻子,挂念自己的母亲和奶奶。
“傻子警长” 拒为妻子开后门
紧张的工作告一段落。刘福海也接连有了三个女儿,不过,新的问题随之而来。“那时候我们家里很穷,二奶奶(即刘福海的二婶)家的孩子也没有长大,家里一直是靠我母亲一个人操持两份薄田来维持生活的。”刘昭云说,由于当时父亲实行的是供给制,一年下来没有任何奖金工资,自然也就无法给家里贴补家用。整个家里七八口人都要靠母亲一个人在田里操劳。一直到了1956年以后,父亲有了薪水,这才算是可以给家里寄钱补贴家用。
后来有人给刘福海的妻子出主意,让刘福海的妻子把户口落到上海去,这样做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在上海安家落户,同时刘福海也能得到一部分补助寄给家里,而妻子也可以在上海找个工作挣钱。谁知这个想法却遭到了刘福海的强烈反对,夫妻二人也因此陷入了争吵当中。“后来我母亲干脆就在这边起了档案带到上海亲手交给父亲,父亲当时没说话,等母亲回来后,父亲又借着探亲假的机会把户口档案带回来。”就这样,一连三次,刘福海都将妻子的户籍档案从上海带回了济南。
“后来我父亲的同事领导都劝他给我妈在上海把档案落下,你说一个局的二把手,落个户籍还不容易吗?我父亲就是不同意。”
固执的刘福海觉得,自己这么做是“违反规定”,有“走后门”的嫌疑,“后来这事让我父亲的同事和领导知道了,他们也埋怨我父亲傻,但是我父亲就是不为所动,说什么也不给我母亲安排落户上海的事”。
就这样,这位“傻警长”和妻子足足两地分居了四十年,每年只能在探亲的时候,和妻子孩子见上一面。刘昭云说,自己姊妹三人自小就习惯了在济南和上海之间的火车上颠簸。
因为南下他与妻子只生活了7年
文化大革命期间,公检法机关被砸烂。身为警长的刘福海被派到了上海市第一机床厂,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后来刘福海在跟女儿提起这段往事时,倒是显得很大度:“我父亲后来就跟我说,说党让咱干啥咱就干啥。不干警长了咱就去干工人,在哪里干不都是革命工作吗?”文革结束后,上海市公安局决定将刘福海调回局里,并给这位老革命安排一个轻快些的岗位。“我父亲当时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他说自己年纪大了,也抓不了坏人了,就应该让位给年轻人,自己在工厂里干的也挺好的。”就这样,刘福海一直在上海市第一机床厂工作到了1988年离休。
“从我父亲1988年回来,到我母亲1994年过世,满打满算,他们两口子这一辈子也就共同生活了7年时间。”刘昭云每每想起这件事,都会为父母感到委屈:“我爸爸今年去世前也给我说过,说他觉得对不起母亲,但是他又说,既然选择了跟着党走,就要走到底。他是一个很正直的人,我父亲有公费医疗,我下岗的弟弟有一次悄悄的用他的名义报销了一百多块钱的医药费,结果被我父亲骂了三天。”
文/记者 李解 摄影/龚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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