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芳昌回忆大别山一日的故事

Admin 发表于2016-04-28 16:47:15
东方刚亮,我便叫同志们起来做饭。我合计着今天要多下一点米,叫大家饱吃一顿,说啥也不能再像昨天那样,一天只吃了一顿饭,饿得大家前心贴后背,到天黑连腿都挪不动了。米淘好了,正要往锅里下,忽然得到通知:在我们屁股后边盯梢的五十八师,离我们驻地只有六七里路了,部队立即出发。这下抓瞎了,早饭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埋头烧火的二班长说:“嗬!敌人倒是赶了个早集,饭还没吃就送货上门了,喝口开水准备收礼吧!其实,开水也顾不上喝了,同志们赶忙把米从水里捞出来,湿淋淋地装进干粮袋,背着出发了。
走了大约十来里路,部队拐进了一个山沟。爬上一条山梁后,前边传来命令:“停止前进,赶快选择阵地,构筑工事。”我一面召集各班长分配任务,一面抽出两个同志赶紧做饭。人是铁,饭是钢,吃得饱饱的好干哪!
在我们排背后山凹里恰巧有几户人家。一班战士李开发和小许便去借火煮饭。不一会,草屋顶上冒起了青烟。可是,工事刚挖了不到一半,又传来口令:“有新情况,准备继续前进。”我撂下铁锹,赶忙就往小屋跑。闯进屋一看,米在锅里滚得咕嘟咕嘟响,热气一股劲地往上冒。吃吧,不熟;捞起来走吧,米快开花了,粘糊糊的怎么带?
李开发和小许站在锅旁发了愣。最后只好决定留给老乡。老乡们过意不去,几家人凑了十来斤米,让我们带走了。
我们扛着炮,又一气跑了四五里,在一处小山包上,碰到了我们团长。“孙芳昌,过来看看那是什么。”团长用手指着对面山沟,说着把望远镜递给了我。
望远镜里清楚地出现了一群敌人,正在忙着烧火做饭。团长说:“干他几下1我说: “好,给小子们锅里加点调料。”轰!轰!……五发炮弹全部命中,有三发恰恰落在火堆上。顿时,对面山沟里,冒起一片黑烟,敌人四处躲藏。团长连连称赞:“打得好!打得好!”同志们高兴得不得了,忘记了饿肚子的事。
团长命令我们抓紧时间搞点东西吃,这一次,刚把锅支起,柴禾还没有燃着,团部通信员就一路喊叫着跑了过来:“各单位不要做饭了,准备出发,炮排跟二营前进。”我提着刚解开的米袋子伸了一下舌头:好家伙,多亏命令传得快,要不又抓瞎了。
眼看太阳就要照到当头了,还没捞着吃饭,腰带已经紧到了最后一个眼儿,裤子还是松垮垮的提不起来。我们一边走,肚子一边咕噜噜地提意见。但是,同志们都明白:现在是在敌人心脏里打转,处在无后方作战的情况下,不吃点苦还行埃谁是英雄汉,谁是软鸡蛋,现在正是考验的时候呀!所以谁也没有怨言。李开发边走边唱:“同志们莫怠慢,翻过大山到潢川,消灭匪军五十八师,又吃饺子又吃面。”“同志们加油干,明年解放大武汉,推翻蒋家小朝廷,幸福生活在眼前……”大家笑着,闹着,把疲劳和饥饿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行军速度忽然变快了,走着走着跑了起来。翻过一座小山岭,队伍停止前进。口令一个接一个地传着:“……各营干部跑步上来……”“机枪连到前边来……”前边断断续续在打枪,看样子真要在这里打仗了。我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还没打到这儿,抓紧时间叫大家吃上点饭才好,便又叫支锅做饭。接受了前次教训,这次米水一齐下锅。不一会水开了,米在锅里咕嘟嘟直响,喷香喷香的饭味,一个劲往鼻子里钻。饭眼看快煮熟了,前去看地形的副连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二话没说,只说了一个字:“走!”同志们再也顾不得生熟,每人舀上一碗,边走边吃。有人还逗趣地说:“嗬!米不熟倒怪烫嘴哩。”逗得大家都笑了。我们绕到了商城北边的一座大山下。这回可真的跟敌人干上了。三连正在与敌人争夺一个制高点,战斗打得挺激烈。同志们不待命令就忙着架炮、搬炮弹,都想揍敌人几炮出出气。可是,不久枪声又稀落下来。从前边下来的同志说:“敌人孬种,一看我们真要和他干,拔腿溜走了”。我们当然不能放掉他,立即向敌人退却的方向插去,一走又是十四五里。
天黑时,部队来到一个村子里。传来命令说:“抓紧时间,能做饭的就做饭。”我心想这回可保险能吃上啦,遂命令全排一齐动手做饭。淘米的淘米,拣柴的拣柴,打水的打水;真是人多手快,一会就搞了个差不多。同志们老早就拿着碗筷,把锅围了起来,用筷子把碗敲得当当响。就在这当儿,村子里又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号音,部队又要向商城以西运动了。 全团同志集合在村外。团政委乐呵呵地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精神抖擞地讲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敌五十八师主力在中铺附近被我军包围住了。大家不是还没吃饭么,加把油赶到中铺去‘会餐’好不好?”
“好!……”全团人一齐回答,就像平地一声炸雷,山谷中引起一阵回响。
队伍出动了,听不清是谁在行列里轻轻地哼着:
我们好比一把剑,
直插到蒋介石心里边……
我会心地笑了。心想:虽然我们从昨天到现在,两天只吃了一顿饭,可是蒋介石一定比我们更不好过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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