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七年六月,我们晋冀鲁豫野战军,奉党中央毛主席的命令,打过黄河,发起鲁西南战役。
要大反攻了,要打到敌人窝里去了!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消息啊!热烈的支前运动,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速度在全区展开。大批刚刚翻身的农民,满怀着战斗的激/情,拥进了野战军和军区部队。大批的粮食、物资,运进了兵站。沿河七县,支前运动更是热火朝天。乡亲们自动组织起来,清查户口,封锁消息,控制地主和反革命分子。每一个村庄,都为部队派出了最好的船工,每一个路口,都设立了茶水站。大娘大婶们,没日没夜地为大军烧水、磨面,或守在路旁,把一碗碗凉好的茶水,送到过路战士的手上。
部队的指战员们,当然更是紧张、繁忙。作政治动员、练兵、准备渡河船只、组织侦察 ……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其实,这种准备并不仅仅在我们这些就要渡河的部队里进行,也在几百里之外的兄弟部队中紧张地进行着:就在这个时候,我豫皖苏军区和豫北的部队已经按照刘伯承司令员和邓小平政委的统一部署,对平汉线、道清线和豫东敌军发动了攻势,从黄河南北威胁敌人指挥中心开封、郑州,使敌人造成错觉,以致当我铁骑已经纵横在鲁西南的原野上时,敌人还被蒙在鼓里……
一切准备停当,六月三十日夜,渡河作战开始了。
这天夜晚,天空纤云四卷,皓月舒波。青纱帐里,小风习习。鲁西南的夏夜,显得无比的静谧。但是,就在这一片静悄悄的时刻里,我们的十几万大军,已经全部在岸边集结。成百的大小船只,开出了隐蔽的船坞。一列列巨人似的大炮,已经从浓密的青纱帐里昂起了头,张开了口。来自七县的船工们,胸前戴着大红花,一一跨上舵位,拉开了架势,准备和黄河英勇搏斗。
黄河,这一向被人比作猛兽的黄河,果然名不虚传。滔滔浊浪,时而迷迷茫茫,浑然一片,时而奇峰突起,超乎旷远,好像想凌驾南山,以望东海,飞腾冲闯,摧毁一切。难怪蒋介石要吹嘘,黄河足抵他的“四十万大军”了。但是,这“四十万大军”,顷刻就要烟消云散了。
河南岸的敌人,是国民党军第四绥区刘汝明部的五十五师和六十八师,共六个旅的兵力。河岸上,修筑了密密层层的工事,加上有这万丈波涛的黄河天险,敌人蛮以为万无一失。据说,当夜五十五师一个团的军官们,还麇集在一个大“乌龟壳”里为他们的团长大人祝寿呢。正在觥筹交错之际,河北岸,东起东阿、西至临濮集三百多里的宽正面上,传来了天塌地陷般的巨响。霎时,南岸敌人的阵地就被湮没在一片火海里了。黄河上空,但见彩虹千条,金桥万道。我军战船齐发,乘风破浪,直指南岸。
敌人开始还想顽抗,疯狂地向我突击部队射击,但在我北岸猛烈的炮火和船上各种火器的压制下,很快就土崩瓦解了。除了一部分被消灭外,五十五师的两个旅缩进了郓城,六十八师主力放弃鄄城,和五十五师的一个旅一起逃向菏泽。我军立即占领了沿河的广大地区。 当时,我在三纵八旅二十四团当团长。我们纵队是渡河作战的预备队。先头部队强渡成功后,我们也跨上了战船,向南岸进发。这时,两架敌机瓮声瓮气地从远处飞来,在半空中悬上了几颗照明弹,把河面照得通明,接着又投下了几颗炸弹。冲天而起的水柱,活像一支支为敌人吊丧的蜡烛。
战士们根本没把敌机的轰炸当回事,大家安静地坐在船上,还在继续地谈论着各自的立功计划,这使我不禁又想起了渡河之前,太行山的父老兄弟姐妹们送来的成千上万件手帕、线背心上用千针万线绣成的那句话:
爹娘殷殷盼喜报,
不灭蒋匪别回家!
半个钟头后,我们便登上了南岸,蒋介石一再吹嘘的“四十万大军”,就这样破灭了。 第二天,队伍继续向预定的集结地前进。正走着,司令员陈锡联同志和纵队的其他几位首长乘着一辆在鄄城战斗中缴获的中型卡车赶了上来。司令员从车里探出身来,亲切地向大家问道:
“同志们,黄河天险怎么样呀?”
“像豆腐渣!”战士们欢笑着回答。纵队首长们也禁不住笑了起来。陈司令员接着告诉我们说:兄弟部队一纵和冀鲁豫军区独立旅已经包围了郓城。五十五师刚作漏网之鱼,又成了瓮中之鳖。末了,他告诫大家:“不过,可不能麻痹大意哟!在战术上一定要重视敌人!” “这一回,可不会再叫五十五师这条大鱼跑掉了吧!”三营营长傅家让说。
陈司令员笑着做了个钓鱼的动作,意味深长地说:“跑是跑不了的。不过,郓城的敌人不是什么大鱼,只是一小团鱼饵。刘、邓首长正在用它钓真正的大鱼哪!”
将计就计,反客为主
到达集结地,刚驻下来,上级便传下了命令,要我们立即向南猛插,限定三天内赶到定陶东面的冉堌集、汶上集地区。
为什么要向南走?当时我们都不大摸得着头脑。因为原来旅首长说过,我们是准备支援一纵攻郓城的。而且,据了解,冉堌集、汶上集地区也没有什么敌人。一向爱猛打猛冲的一营长漆文福说:
“准是人家要打定陶,又叫咱当预备队!打了一年多的仗,咱们三纵也没当几次预备队,这回要大反攻了,却当上了预备队。战士们都说,陈司令员的马该换换啦。”
“司令员的马怎么不好?”我问道。
“战士们说,就是因为陈司令员的马不好,到刘司令员那里抢任务跑慢了,所以咱当上了预备队。”
大伙都被他逗得憋不住笑。邓易非政委笑道:“刚过黄河,你们就沉不住气了?刘、邓首长自有锦囊妙计嘛。再说打仗,总得有预备队,下次你们当突击队,我就不给你预备队,看你们怎么冲。”说得漆文福也不好意思起来。
事后,我们才知道,这果然是刘、邓首长的一个巧妙计策。原来,我军一举突破黄河天险,使敌人统帅部大为震惊。蒋介石眼看他的重点进攻的什么“哑铃战略”、“乙字战略”就要彻底完蛋,急忙从豫北、豫皖苏等地调了四个整编师又一个旅,日夜兼程来援,并从山东调出一个集团军总司令王敬久来统一指挥,梦想把我们消灭在鲁西南或重新逼过黄河北。 从地图上可以看到,鲁西南,恰好被黄河、运河和陇海线切成了一个三角形。郓城处在这个三角形的顶端,陇海铁路则是三角形的底边。
王敬久一上台,马上来了个自以为高深的计谋。他先把两个整编师和一个旅放在砀山和金乡地区,拱卫三角形的底边,然后以其余的部队分成两路北援。一路以一五三旅经曹县进至定陶,与退至菏泽的敌人结成左集团;一路以六十六师和三十二师由金乡北上,同原在嘉祥地区的七十师组成右集团。王敬久的如意算盘是:以五十五师坚守郓城,吸引我军屯兵城下,然后以右路的重兵从巨野西进,与左翼敌军合拢,把我们困在三角形的顶端,迫使我军背水作战。
但是,刘、邓首长早看穿了敌人的阴谋。于是,便将计就计,来了个反客为主。一面命令一纵坚决攻歼郓城之敌,吸引敌人继续北进,一面以二纵、六纵,从两路敌人之间向西南猛插,乘一五三旅在定陶立足未稳、与菏泽敌人还没有连成一气的时机,吃掉一五三旅,扫清曹县土顽,使敌左翼陷于瘫痪。同时,我们三纵则经黄姑庵、沙土集,向正南直插冉堌集、汶上集,转到右路敌人的侧背去。
接到命令后,我们立即以每小时十四里以上的速度,向南奔进。千军万马,如激流狂涌。大路、小路,到处都是部队在行进。从河北来的成千上万人的支前队伍——运粮食的、送弹药的,大车队、挑子队,还有抬着漂亮的安着凉篷的担架的担架队……也都紧紧跟着部队。
这一带,本来就是我们的根据地。各村镇的乡亲们,看到这浩浩荡荡的进军队伍,知道主力部队又打回来了,都通宵达旦地捧着高粱酒、热茶、煎饼、甜瓜,到路旁来迎候反攻大军。辽阔的鲁西南原野,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向南,向南!队伍不是走,而是一直在奔跑。所有的道路,全被踩成了深没腿肚的泥浆。许多人跑掉了鞋子,但不一会儿,又在泥浆里穿上了别人的鞋子……
一路上,兄弟部队的捷报不断由纵队和旅部传来:一纵和冀鲁豫独立旅攻克郓城,全歼五十五师,活捉敌中将副师长理明亚;六纵正在围歼定陶守敌一五三旅……一连串的胜利消息,使部队受到很大鼓舞,前进的速度更快了。求战心切的战士们,一个个都像长了飞毛腿一样。
我们终于在预定的时间赶到了冉堌集、汶上集地区。至此,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即将形成。刚刚进到六营集、独山集、羊山集的敌七十师、三十二师和六十六师,成了一条快要僵死的蛇,直挺挺地摆在巨野东南,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王敬久本来想骑到我们的脖子上,现在却被我们骑到他的脖子上了。
大刀阔斧,斩断长蛇
六营集、独山集和羊山集,是由北而南排列着的三个集镇。镇间相距各约三十里。敌人三个师各据一镇。三镇首尾相衔,酷似一条长蛇。六营集的七十师是蛇头,独山集的三十二师是蛇腰,南面羊山集的六十六师是蛇尾。
那几天,王敬久既摸不清我军主力所在,又摸不清我们的意图,以为我将西取菏泽,或东取济宁。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就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绞索圈已经朝他的脖子上投来了:郓城、定陶战斗一结束,刘、邓首长便根据毛主席的放手歼敌的指示,决定连续作战,使用全部四个纵队和两个独立旅共十五个旅的兵力, 再来一个神速行动, 斩断、歼灭这条“长蛇”。
于是,在一声号令之下,十几万大军立即同时动作,向敌人冲杀过去。
十三日,我们三纵和兄弟部队二纵向东急行军一百四十余里,迅速割断了“蛇尾”,把羊山集的六十六师紧紧包围了起来。旅长马忠全同志告诉我们说:在我们行动的时候,一纵和六纵也已经把“蛇头”和“蛇腰”的七十师、三十二师分割、包围起来。冀鲁豫军区的两个独立旅则在羊山集以南、万福河以北的地区占领阵地,在金乡王敬久指挥部和羊山集敌人之间,筑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铁墙。
敌人的长蛇阵就这样被我们斩断了。王敬久吓得心惊胆战,惊惶失措,部署错乱。他先要南北的两个师向中间的三十二师靠拢,随后又改变主意,要中间的三十二师向北与七十师会合,然后一起向南退守羊山集,企图化“长蛇”为“核桃”,避免各个被歼。但是,时间已经晚了。
敌人的三个师被切割开以后,听说北面兄弟部队一纵和六纵攻歼三十二师和七十师的战斗是这样打的:
北进的三十二师一出独山集,我军立即展开猛烈的追击和侧击,松松快快地吃掉了它一个旅。只有敌师部和另一个旅逃进六营集。六营集不足四百户人家,又是沙土地,粮食、饮水极其缺乏。三十二师逃入后,两个师挤在一起,部队展不开,指挥不统一,加上争粮夺水,混乱得谁也管不了谁。
十四日夜,一纵和六纵向六营集之敌发起了总攻。为了防止敌人作“困兽之斗”,以小代价取得大胜利,他们根据刘、邓首长的指示,采取了“围三阙一”的打法;在东面给敌人虚留一条生路,而以重兵在六营集东面一个大洼地里布置了一个大口袋。果然,当我军由西向东的猛攻一发起,敌人即以三十二师为左翼、七十师为右翼,利用夜暗和青纱帐的掩护,向东突围。可是,一出六营集,就被打得什么“翼”也没有了。官兵们竞相夺路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腿。车辆人马,自相践踏,死伤无数。除三十二师师长亲率少数敌兵,乘着混乱拚死突围,逃向济宁以外,其余全部被赶进了大洼地,一网打荆几天前还在向蒋介石表示“不成功则成仁”的敌七十师中将师长陈颐鼎、副师长罗哲东等一群高级军官,也被我们俘虏了。
万福河畔的口袋
六营集、独山集的敌人被歼灭后,蛇尾——羊山集的六十六师便更加孤立了。
羊山集,是一个一千多户人家的大镇。镇北有山,状如卧羊,头东尾西,长约四里。由于地形险恶,敌人工事又较完备,加以连日大雨,镇子东、西、南三面都为积水所环绕,无法接近。因此,我们一连攻了几次,都没有攻下来,部队遭到相当大的伤亡。
我们总结了经验,重新组织部队准备发动再一次攻击。但这时情况却有了新的变化:蒋介石为我们凑的另一台好“戏”又开始了。
在旅部召开的一次会上,陈锡联司令员和马忠全旅长详细地向我们介绍了当时的形势和刘、邓首长的部署:蒋介石损失了大量精锐,伤心之余,竟梦想以坚守羊山集来钳制我军主力,然后调集优势兵力同我军决战。他一面命令王敬久立即派兵北援,一面又从山东、西北、汉口紧急调兵。刘司令员诙谐地说蒋介石用的是老办法——“饭馆子战术”:刚端上一桌席给你吃了,又端上第二桌、第三桌,以量取胜,最后把你撑死完事。
刘、邓首长看破了敌人的阴谋,便决定趁敌人的大部队一时无法赶到的时机,也用一个 “老办法”——吸打敌援,再把王敬久的“一桌席”吃掉。
陈司令员指出:吸打敌援,表面上看来,只不过是一句简单的军事术语罢了。然而,在毛泽东军事思想中,它像我军的其他许多著名战法一样,却蕴藏着无穷的奥妙。在人民革命战争中,它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但反动派是不可能从这些重复中吸取教训的。这次上了当,下次还要来,而且非来不可。这叫做“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果然,会刚开完,南面万福河上便传来了猛烈的枪炮声,敌人又上钩了。
原来,王敬久接到蒋介石的命令后,企图孤注一掷,马上派五十八师和六十六师的一九九旅,配上伪国防部拨来的一个炮兵营和一个战车连,以一九九旅为先锋,连夜北上向羊山集增援来了。
于是,在我们继续围攻羊山集的同时,冀鲁豫军区的兄弟部队也在万福河上展开了英勇的阻击战,准备给敌人以严重杀伤后,放开一个口子,让它进至羊山集、万福河之间的地区,予以歼灭。一九九旅拚死命往前拱,但是,一连打了几天,连一个“卒子”也过不了万福河。 这时蒋介石急得在南京坐不住了,便于十九日飞到开封亲自指挥,电令各路援兵火速向鲁西南前进,并给王敬久下了死命令,限期赶到羊山集。但他在开封蹲了三天,王敬久的援兵不仅毫无进展,而且伤亡惨重。
二十二日,我军放开口子,让敌一九九旅进到了离羊山集五里路的万福庄,钻进了我们的口袋。就在万福庄,最后结束了一九九旅的命运。
捉住一九九旅旅长王士翘后,我们还听到了在一九九旅覆没过程中的一个有趣的小插曲:二十二日,王敬久因为被蒋介石逼得没办法,便给一九九旅下了最后一道催命符,限令当夜二十四时务必到达羊山集,不然就枪毙旅长。同时,王士翘的顶头上司、被困在羊山集的六十六师师长宋瑞珂也下了命令,要王士翘“率领全部,排除万难,挺进羊山,牺牲一切在所不惜,否则即依军法从事”。王士翘欲进不能,要退不得,自知大劫难逃,便站在万福河边,望着一江悠悠逝水,悲伤而绝望地对他的团长们说:“人家张开口袋等我们,这明明是去送死。还是让我自杀了吧,有我在,你们也跟着下不了台,我死了,你们倒可以自己找生路。” 但是,王士翘并没有自杀,只是在快要到达羊山集时被我们打破了脑壳,随后就当了俘虏。他本来自忖必死,想不到却在我军的口袋里找到了生路。
羊山之夜
连日阴雨,使得羊山集外围完全变成了水乡泽国。二十七日傍晚,天却放晴了。红霞满天,斑斓似锦。好像是向人们预示着我军最后胜利的消息。
我们二十四团的阵地,在羊山集以东一片低洼的高粱地里。无处不是水。伏在单人掩体里的战士们,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水里。交通壕成了小黄河。炊事员送饭,既不用抬,也不用挑,只消放在木板上,就漂来了。
日日夜夜的风吹雨打,得不到休息,部队的疲劳自然不难想见。但是,大家根本没把这些放在心上。战斗间隙里,常常可以看到战士们一边吃着乡亲们送来的煎饼、甜瓜和敌人空投的几乎被水泡成了浆糊的饼干,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笑:
“咱都成了水兵啦!”
“什么水兵呀,是海军陆战队!”
“老子在水里泡二年,也非把六十六师消灭不可!”
“……”
十多天来,我们曾向敌人发起过三次攻击,付出过不少的代价。虽然没有攻进去,但是,经过三次激战和我军炮火的猛烈轰击,羊山上和羊山集外围敌人的工事,大部分都已被我摧毁。宋瑞珂更加惶恐了。
敌人的给养,全靠从徐州来的飞机空投。但每一次,敌机都被我激烈的对空射击逼得不敢低飞,只得“高空投掷”。于是,在我军的阵地上,弹药、大米、馒头、煎饼,经常纷纷而降。而敌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接受“送礼”。他们原来还指望一九九旅能到达羊山集,把他们接出去,或者,最少也可以使他们“孤魂有伴”。宋瑞珂想王士翘,真是想得神魂颠倒。然而,现在就连最后一点幻想也破灭了。
天黑时分,在二纵陈再道司令员统一指挥下,我们二、三纵队和六纵的一个旅等几支兄弟部队,对敌人发起了总攻击。全军成百上千门大炮、小炮集中起来,同时向敌人设在“羊身”、“羊头”上和镇口的残余工事猛轰。立时,炮声隆隆,身旁有如山呼海啸,眼前恰似流星乱飞。羊山变成了一座火山。水塘里的积水,全被映得通红。开始还可以隐约看到一群群的敌人在火光中窜来窜去,慢慢地,就只见一片熊熊火焰而看不到丝毫人迹了。
密集的炮火持续了将近一个钟头,兄弟部队攻上了“羊身”,我们也几乎在没有遇到抵抗的情况下攻占了“羊头”。我随二营到上面看了看,只见满山都是敌尸。有的敌人像是和别人夺着煎饼就送掉了命。敌人的密密层层的工事,全部化成了一片焦土。
然而,宋瑞珂还不甘心,马上组织了成营、成团的部队从镇子里向山上反扑,梦想把山头重新夺回,作垂死挣扎。我们稳坐山头,以成百成千的排子手榴弹打得敌人满山乱滚。在争夺战激烈进行的同时,炮兵们把阵地移上了山头,以连珠般的炮弹向密集的敌群倾泻。黎明前,敌人的第十三次——最后一次反扑,也遭到了彻底的粉碎。
“冲啊!活捉宋瑞珂啊!”
“立功的时候到啦,冲碍…”
早就憋足了劲的战士们,跃出堑壕,欢呼着,呐喊着,从四面八方,扑进了烟火弥漫的羊山集……
二十八日上午,战斗胜利结束。六十六师全部就歼,无一漏网。宋瑞珂,这个不久前才从南京受过训练的陈诚的亲信师长,被二纵活捉后,终于在我军的俘虏群里,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王士翘。
为了纪念和庆祝这一伟大胜利,刘伯承司令员欣作《记羊山集战斗》诗一首。诗曰:
狼山战捷复羊山,
炮火雷鸣烟雾间;
千万居民齐拍手,
欣看子弟夺城关。
全歼敌人九个半旅的鲁西南战役胜利结束了。狂欢声中,传来了党中央毛主席的命令:立即跃进大别山,插向中原,插向敌人的心脏!于是,十几万健儿,便又在刘、邓首长的指挥下,浩浩荡荡,跨过陇海路,开始了一个新的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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