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启文回忆摧不毁的堡垒

Admin 发表于2016-04-29 11:22:11
四平位于中长、齐(齐齐哈尔)平、四梅(河口)三条铁路交叉连接点,是东北中部的交通枢纽之一,进入北满的门户。正因为四平地位重要,蒋介石才不惜代价,拚命抢占这个战略要点,并且狂妄地叫喊:“不拿下四平不停止战争,不打到长春,不商谈和平。”
沿中长路北犯的新一军,一路上遭到我军的沉重打击,四月十七日才进抵四平近郊。这时候,敌七十一军主力已与新一军靠拢,五十二军一九五师也从南满赶来增援。为了更有力地打击敌人,我军也重新调整了部署,把主力摆在四平东、西敌人的侧后,以利在外线主动打击敌人。同时,要求各军区继续发动群众破坏敌人交通;剿灭土匪,根除心腹之患。市内只留几个团防守。
四月十八日,新一军同时展开了三个师,从三个方向向四平发起进攻。我七旅二十一团有几个连与兄弟部队并肩防守三道林子北山。这是四平西北的制高点,也是敌人攻击的重点。敌人先用飞机大炮向我轰击,然后用几倍于我的兵力轮番冲击。我们的战士抱着战至最后一人的决心,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敌人的集团冲锋。
战斗夜以继日地进行着,三道林子上空铁火横飞。前沿的工事被打塌了,山上的树木被烧焦了,通往市内的道路也被封锁。战士们经常吃不上饭,喝不上水,伤亡也一天天地增加。 就在这艰苦的时刻,从遥远的陕北传来了党中央对坚守四平的指战员的嘉奖令:
“坚守四平的指战员、工作人员同志们!为和平民主,你们坚守四平,甚为英勇,特传令嘉奖。”
我当时在团政治处担任组织股长,接到电文后,我们政治处的全体同志,立刻动员起来,组成三个小组,分头深入堑壕,把党中央的关怀和指示飞快地传达给每一个战士。
天黑了,蒙蒙的细雨仍在下着。我们沿着残缺的交通壕来到一营阵地。战士们一个个满脸污泥,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谈论着白天敌机撒下的传单。原来,敌人连续强攻了几天没有进展,便妄想用“政治攻势”来瓦解我军。传单竭力吹嘘他们的炮火如何强大,用不了几天就可以攻下四平,要我们的战士赶快放下武器“投降”。可是,我们的战士却把它当成笑料。现在,在少有的战斗空隙里,他们又谈论起来了。有的说:“敌人又落价了,二十二日说二十四日占四平,今天又说二十九日占四平,真是吊死鬼擦胭脂,死不要脸1有的说: “我看是敌人看错了皇历,缴枪投降,这话对他们说倒很合适!有的把传单当作擦屁股的纸用了。 前不久, 我曾担任过营教导员,当我突然出现的时候,他们惊喜而关切地问道: “教导员,枪炮打得这么凶,你来干啥?”
“来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中央来电报表扬我们了。”
阵地上立刻欢呼起来。真的,在这浴血苦斗的时刻,能听到党中央的声音,多么令人激动啊!我让大家静下来,高声地念着电文。
读完电文后,同志们便分头讨论如何用实际行动来回答党中央的关怀。讨论会刚开了个头,忽然,一阵密集的子弹向山上飞来。哨兵跑来报告,敌人前来偷袭了,已经越过了几道障碍。敌人一向是白天攻击,今天一反常态,想必是屡攻四平不下,狗急跳墙了。夜战本是我们的拿手好戏,大家听说敌人夜间出动,轻蔑地哼了一声,说:“响应党中央号召的机会来了,冲出去吧!”
战士们冒着淅淅沥沥的细雨冲下山去。不大一会工夫,就把爬上山来的敌人打下去了。
返回堑壕,谁也顾不得休息,继续谈论中断了的话题。谈着谈着,大家又扯到敌人的传单上去。一个姓傅的班长说:“敌人吹嘘他的飞机大炮,还不是磕头作揖向美国佬要的。咱们呢,凭本事在战场上缴的,这才算英雄1接着,大家便拿着自己手中的武器,一个接一个地数落开了。这个说:“我使的这三八大盖,打日本缴的。”那个说:“我用的是‘中正’ 式,运输大队长蒋光头送的。”另一个又说:“我的是美国三零步枪,刚刚缴的,枪膛还热哩!又有人报了“平标尺”、“汉阳造”、“快火轮”、“亚柳子”……武器虽然形形色色,种类繁多,但它们都是光荣的记录,胜利的见证。大伙越谈越来劲,刘德云同志张口来了四句快板:
人民战士觉悟高,
四平城外逞英豪,
步枪刺刀手榴弹,
打得“王牌”哇哇叫!
第二天清晨,敌人又发起进攻。这一次火力更猛,在每平方米的地面上,平均每分钟要落二十多发炮弹,飞机、坦克一齐出动,昨晚刚刚修补起来的堑壕又被打塌了,战士们在烟火包围中沉着射击。
突然,一颗炮弹飞过来,随着一股烟柱冲起,有人喊了一声。我立刻跑过去,原来是刘德云负伤了。他的一条腿被炸断,但仍然趴在弹坑旁边射击。我要他赶快下去,他却抓住我的手说:“教导员,……让我留下……我还能打。……”
刘德云同志是不久以前参军的沈阳兵工厂的工人。他那坚持到最后胜利的决心,代表了所有守卫四平的指战员的决心。十几天来,敌人向我们倾泻了成千吨钢铁,他们原以为凭着这些钢铁,攻下四平易如反掌。岂知强大的炮火能够夷平地面上的工事,却摧毁不了建筑在战士们心头的堡垒。许多负伤的同志坚持不下火线,三道林子阵地如同铜墙铁壁。渐渐地,敌人冲到跟前了,只听“冲呀1一阵喊声,战士们从泥土里钻出来,从弹坑里跳出来,端着刺刀,冲上前去,同敌人展开了白刃格斗!敌人哪经得起几下拚杀,只得王八吃西瓜—— 连滚带爬地跑了。于是在阵地前沿,又增添了上百具敌人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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