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五指山，宛如巨人的五个手指伸向天边，戏弄着飘动的白云。忽而，白云被捉住了，五指山好像被一层轻纱缠绕起来；忽而，白云被放去了，山尖就好像更加伸展上去。而每当晴朗的清晨或黄昏，朝阳或落日把云彩烧成一团火，层层叠叠，满天映得通红。倏忽间，天空呈现浅浅的绯色，云彩聚向山尖，五个碧翠的山尖旁边凝集着五朵火红的祥云。闪光的山，晶莹的山，霞光万道，瑞气氤氲。
“多美的景色，在艰辛的行军路上，谁有幸看到这幅浓艳的变幻的图画，谁都会忘却疲劳，不能自禁地赞叹起来。
聚居在五指山的黎族同胞，以艰难的年月里，向往着幸福的未来，用这绮丽的景色编织了奇妙的神话。他们说：如果这五朵红色的祥云能够从五指山尖降临到地面，黎族人民就能摆脱苦难；他们说：红云落在哪里，哪里就会出现奇迹，就会给黎族人民带来幸福。
可惜的是，红云虽是常常出现，却一直没有降落下来。黎族人民的灾难一年比一年深重。他们被赶到深山里，不论男人或女人连裤子也穿不上……
不敢走出深山的黎胞，有一次却意外地出现在我们琼崖抗日独立队第四支队队部。那是一九四三年九月的一天。他们一行三人，形容枯槁，头发蓬乱；每人只在下身围着块破布，手里拄着根拐棍,两腿颤抖,趔趄走来。看样子，他们一路相当艰苦。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呢？他们走到支队长马白山和政委陈青山同志跟前，扔掉拐棍，用黎族大礼拱手深深一躬，头差不多躬到膝盖。他们话还没有出口，眼泪便流出来了，接着长叹一口气说：“东门不开西门开，为找亲人下山来。我们曾经三次派人，奔走数月，今天可找到你们啦！首长们赶忙让他们坐下，马上找了几套衣服给他们穿。他们一坐下，就向首长们哭诉：“父母军，救救我们吧!派队伍到我们那儿去吧!要不，黎家要让国贼(国民党)给杀光的呀－…”接着，他们就诉说起黎族同胞的悲惨遭遇。
原来日寇在海南岛登陆以后，国民党军队先则不事抵抗，窜进了黎族人民聚居的五指山区，继则和日寇勾搭，疯狂地剥削黎族同胞。他们任意强奸妇女，经常集体屠杀黎胞，甚至开膛挖心，悬挂起来恫吓群众。
苦难的黎胞在忍无可忍之际，纷纷要求首领带领大家起来赶走国贼。黎族首领王玉锦等几次聚会，杀鸡饮血，盟誓杀贼。在红毛乡德隆山的一次大会上，一致确定在七月二十日全面起义。
十二日，白沙县一区黎胞，由于杀贼心切，提前举事了。为了策应白沙一区，黎族首领们确定提前到十七日各地同时发动武装进攻。
风声传到国民党匪首耳里，十六日中午，匪军联络所长便带着匪兵前来。假托要首领们去开会，企图一网打荆有个首领看出了敌人的阴谋，按照黎族害病的习惯，割下鸡头含在嘴里，托病不去。匪兵们立即暴露了狰狞面目，将首领们一齐上绑带走，立即关进联络所囚室里。另一个首领王玉锦却在押解的路上机智地逃脱了。
当夜，五指山内的山区，烛光明亮，香火萦绕，黎族的神明——道祖公站在祭台上洒酒作法，朝天祝祷着起义的胜利。千百个十多岁的黎族男丁，带着匕首、弓箭、长矛、粉枪，举起竹筒喝着血酒，在道祖公面前盟誓。随即人人满怀着仇恨，连夜向国民党军联络所扑去。起义的人们冲进了联络所，砸开囚房，一时刀光闪闪，箭矢纷飞，把国民党军打得都来不及开枪，只顾逃命。
沉睡的五指山咆哮起来了。黎胞向国民党军展开了猛烈的进攻。白沙一区，赶跑了国民党军守备二团团部。毛栈乡杀掉了国民党乡公所的人员。起义队伍还攻下了两个县政府，像决堤的洪水，继续向各地冲击着……
统治者并不甘心他们的失败。匪首王弼率领五路兵马反扑五指山，包围了各个起义村庄。起义首领们原以为敌人不敢再来，没有战斗准备，加上弹药不足和叛徒出卖，起义失败了。只有少数血性刚强的黎胞撤进深山。
国民党匪军到一村，杀一村，到一地，烧一地。五指山里，村庄变成了焦土，土地染遍了鲜血。黎胞被杀了一万以上。白沙县红毛乡两千多户，被杀得只剩下二百来户。
血性刚强的黎胞站在山上，看着一处处燃烧的烈火，心也像被烧着一样。他们知道一二十万黎族同胞都在眼巴巴地瞅着他们。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等死吗?在这抗日战争的艰难岁月里，国民党统治者竟这样对人民进行残酷迫害，还能对他们存在丝毫的幻想吗？但是，在这紧急的时刻又能依靠谁呢?
他们对着天边，望着飘忽的白云，唱着古老的悲壮的歌子。这时，有个年老人向大家讲述了他时时夜夜的梦：那像是一个晨光熹微的早上，五指山尖的雾霭如同白纱一样。五朵红色的云彩渐渐地显现了，红云上面还飘动着五面火红的大旗，火焰一样地迎风招展，照得满天红光。接着山下也遍地红旗飘动，一支武装整齐的队伍，在招展的红旗下从山脚下走过去，他们唱着歌，亲热地向着黎家招手。经他一说，大家认定这是个吉兆。红旗就是落地的红云，能救黎族出火坑的，肯定就是这支队伍。可是这支队伍在什么地方？这个老人说道：“共产党的队伍都打红旗！大家恍然大悟。于是当场决定派王高定，王文松，王家芳三人去寻找。他们三人发誓：“海可枯，石可烂，寻找红旗的决心永不变。”经过了辗转跋涉，三个使者终于在临高县找到了我们。
二
支队首长听着黎胞的哭诉，不断地安慰他们，鼓励他们。最后，马白山支队长说：“我们已听到你们起义的消息了，你们做得很对。你们起义的失败，我们也非常惋惜。我们琼崖人民抗日独立队，就是过去的红军，是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我们一定支援你们!”
黎胞代表听了这些话,脸上现出了笑容。为了表示郑重,他们要求按黎族大礼杀鸡结盟。支队首长们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和他们一起喝了鸡血酒。
三个黎族兄弟的到来，惊动了支队每一个战士，都恨不得立时进山搭救黎胞。过去黎族人民把汉人统统看成一样，流传着“客不吃黎，鸡不吃米”的说法。今天他们能派人找我们，这就说明了少数民族对共产党的无限信任，我们怎能辜负他们的期望呢!
支队首长向上级报告以后，很快得到了海南特委和总队部的指示：首先派一个工作组随黎胞代表进山，了解情况，发动群众，组织黎胞，等待条件成熟，再派部队进山，建立五指山根据地。
这个工作组由我和儋县县委委员王茂松等同志组成，带一班战士立即进山。支队首长告诉我们，支队陈青山政委和王力征参谋长不久即带领一大队进驻五指山白沙边区，以便领导和策应我们开展工作。
出发前，支队首长又一次对我们作了详细的指示。马支队长说：“要想彻底解放黎胞，只有在五指山建立巩固的根据地。这里有重大的战略价值，党中央曾经几次来电讯问开辟五指山根据地的情况。同志们，你们的任务可不轻啊!”陈青山政委更语意深长的说：“你们时刻不要忘记，黎胞是把你们看作共产党的代表的。你们要严格遵守党的民族政策，尊重黎胞的风俗习惯，遇事和他们商量。你们要把党的力量带进山去，使他们受到鼓舞，组织起来，坚持斗争。”
十月，我们随着三位黎胞代表进入了五指山区。
五指山位于海南岛的中部，连绵七个县，海拔一千九百米，峰峦起伏，峻拔雄伟，守则有险可据，攻无后顾之忧。在这群山之间散住着受尽国民党迫害的黎胞，他们从来没有得到过民族大家庭的温暖，渴望着我们的支援。党中央指示我们在这里建立根据地，是何等的英明啊!
我们来到起义黎胞据守的一个山头。周围守山的黎胞立即欢呼着把我们围起来。一些黎家姑娘立即跳着舞，唱起新编的山歌：
天上云霞放异彩，树上百鸟唱起来。
抗日军阿哥来到罗，金花银花一齐开。
王玉锦和其他起义首领们听说我们来了，也赶来和我们相见。他们一见我们，第一句话就说：“你们的大部队在哪里?可把我们盼坏了!”说完，他们就手搭凉棚转身向远方望去。我们了解他们的心情，便向他们说明：现在我们暂时还不能开大部队进山；但是，我们共产党领导的部队非常关心黎胞，派我们先来了解情况，把黎胞组织起来，必要时部队也会来直接帮助你们的。他们虽然点头称是，脸上却显出失望的神色。我们知道，要让他们立时了解很多道理，是困难的，这还需要做一系列的艰苦工作。
由于国民党军队穷凶极恶的封锁，山上的粮食早发生了困难，我们进山不久，就开始吃起野菜来。吃野菜是我们琼崖红军的光荣传统，我们几个人倒不觉得什么。可是，从吃第一顿起，我就看出黎胞们因为我们和他们一起吃苦，有过意不去的心情。我暗示战士们要多吃，吃得津津有味。首领们嚼着野菜，用敬慕的眼光看看我们，非常抱歉地说：“山上没有什么好吃的呀!”我们连忙抓住这个时机向他们解释：“不要客气!我们抗日军和黎家都是一家人。如果不是日本鬼子侵略，国贼欺侮我们，我们也不会遭这种苦啊!”吃完，我们就和黎胞们在一起拣野菜，大家有说有笑，十分融洽。我拔了一把飞机菜和京菜对他们说：“这两种野菜好得很！用飞机菜当饭，用京菜当菜，最妙了。”首领们看我们吃野菜十分内行，他们就觉得奇怪：“听说你们队伍武器不少，力量很大，非常威风。怎么你们也懂得吃野菜呢》？” 我们连忙说：“我们和国贼可不一样，是人民的队伍，和老百姓有福同享，有苦同当。因为飞机菜对革命有贡献，我们还叫它是革命菜哩!”首领们听罢，放声大笑起来。
五指山里只有中午三两个小时可以见到太阳,刺骨的山风时常卷着雾雨,向我们这些衣裳单薄的人们袭来,夜晚时分更是厉害。我们烧起了篝火,在火堆边和首领们开始了促膝长谈。
他们最关心的还是部队什么时候进山的问题。实际上，我们已把当前情况汇报了上级，上级指示我们：部队不能马上进山,应把黎胞组织起来,从山里打开局面。于是，我们都说：“ 部队进山的时间,要看我们这里准备得如何。”首领们诚挚地说：“是啊!山里目前的情况，大部队来了连吃粮都困难。但是，我们又能准备什么呢？粮食落在国贼手里了，我们手里的几支土枪，还能再和国贼拼个死活？”“硬拼是不行的。但是，我们能赶走他。你们在七月中旬怎么打下两个县府的？”“那是人多嘛！“对呀，人多力量大！我们把大家再动员起来。我们下山多跑一跑，把村里的人都联络起来。”“可是，我们一下了山要再回来，不把国贼引上来了吗？”“不怕！五指山大得很，我们能和他们捉迷藏。”接着，我们讲起坚持长期游击战争的故事，黎胞们听得入神，渐渐地信服了。
每当清晨，黎族首领和其他的黎胞，常带我们走向白云深处，迎着朝霞，讲述着有关五朵红云的神话，讲述着红云落地变红旗的梦境，讲述着红旗将引着他们走向幸福的现实，即兴编唱着欢乐的山歌……
黎胞迅速组织起来了。在上级和地方党委的指示下，黎胞们展开了波澜壮阔的宣传活动，扩大了共产党,抗日军的影响,安定了人心,组织了生产,坚持了斗争,为了帮黎胞们重新武装, 培养骨干,我们经首领们同意,又挑选了十几个精壮的小伙子,回到山下支队里去学习本领。
三
各山头和山下每隔几天就派人找首领汇报情况，领受指示。我们几个抗日军的同志也常去听，帮助首领们出些主意。各处来汇报的人多数是常来的，我们十分熟悉。但也有时出现一些生疏的面孔，引起我们的警觉。我们建议首领们要问明汇报人的情况，可是他们却按照通常的习惯，不以为然地说：“黎族一家亲，心不向外人。”
一天，一个自称王月安的汇报人，谈完情况不像其他人那样紧张的立即动身，吃了饭，懒洋洋地唱着山歌到处张望，直到太阳落山才走。我们心里犯疑，提出搬家的意见。首领们却固执地摇头。天黑了，我们硬拉着他们走，他们才离开了。不想一夜平安无事，他们反而取笑起我们来。快到中午时分，山下跑来一个人，原来他是一位首领的老婆派来的，看见首领们都还健在，才喘喘气，放下心来。据说昨夜村里有人听见国贼们要上山暗杀首领们，把那位首领的老婆吓得要命，赶快派人上山探望。这时，首领们脸色变了，半晌才心有余悸地说：“多亏部队代表要我们挪地方，要不!昨晚上就见了祖宗老子了!”
这件事震动了所有的首领们。他们又派人到村详细了解，才知道村里来了一批国贼的服务员，催粮派款，还挨户查问谁家有人在山上。昨天上山的那个王月安，就是他们收买下来，上山侦察，以便晚上行刺的。
十一月的一天晚上，各处山头都派人下了山，村子里也早有人作了准备，把罪大恶极的服务员从床上拉下来镇压了。第二天，国民党知道了这桩事情，赶到村子里拷问黎胞。黎胞绘声绘色地推说是一些穿军装、背大枪的人干的。从此国民党军便借口抗日军进了山，立即派兵增援，企图进一步迫害黎胞。
五指山里又紧张起来了。首领们眉头紧蹙，大口抽着烟筒，来找我们商量。我们几个早已把情况汇报了陈青山政委，政委也作了指示。这时，我们胸有成竹地向他们建议：“为了对付国民党的大举进攻，可否挑选一部分黎族青年进行训练，作为建立武装力量的基础？” 他们听到这话，真是喜出望外，手舞足蹈，激动地说：“你们真是一心一意为黎家。”我们问首领们：“能发动多少青年?”他们把胸脯一拍：“要多少，有多少!我们可以动员几千人带着土枪，背着粮食上山。训练好了，一齐杀下山去!”我们说：“背粮食上山，是个很大的困难。人太多，也容易叫日寇和国贼看出来。”有人向他们伸出五个手指说：“只要训练这些。”他们问：“五千人?”我们摇摇头。他们又问：“五百人?”我们又摇摇头说：“不！五十人!”他们不以为然地说：“我们七月暴动，还发动了几千人冲锋呢!”我们解释说： “兵不在多，能精就好。现在能把五十人训练好，将来是会朝着五百和五千发展的。这时，他们才笑着点头：“好!就听你们的。”
五指山苏醒过来了。黎胞们奔走相告：“我们要建立武装了!”起义总指挥王玉锦看我们始终没有部队进山，躲着不肯和我们会面，这时，听说我们建议搞武装，立时跑来找我们。还像会亲一样带酒来请我们喝。
各村各洞送来了四百多黎族青年。他们唱着山歌，扛着猎枪，威风凛凛地走来。我们从中挑选的五十个更为精干的小伙子，成立小部队。原先送到支队学习的黎族战士也都陆续回来了，成了这支小部队的骨干。支队还专门要他们带来了火药器材，医药用品。小部队每天进行紧张的训练，除军事操课外，还要学习政治，讲解党的民族政策、国际国内时事、党史，以及人民军队的光荣传统等。从支队回来的黎族战士们还教大家唱歌，我记得学的第一支歌是《义勇军进行曲》。这些唱惯山歌的黎家青年，唱起雄壮的革命歌曲，更加热情洋溢。从此，五指山里的云天树海中经常回荡着黎家青年觉醒的吼声。
二月上旬的一天，村里来人报告：“国民党守备二团机枪连上调团部，明天要经过一段河谷。”这是很好的伏击国贼的机会。我们和黎胞首领经过很好的计议，于次日和王从合一起带领小部队埋伏在河沿的村里。又约好了各村黎胞，埋伏起来，呐喊助威。中午，像黄皮狗一样的国民党军队来了，走成一路纵队，远看过去，像条小小的泥鳅在游动。可惜我们组织不严，露了风，敌人还没有走进伏击圈就往后跑。我们追了一阵，又加上四面埋伏的黎胞喊声震天，国民党军只吓得魂飞天外，丢了一挺机枪，慌忙逃跑了。
守备二团团长王弼，见到狼狈不堪的机枪连，大吃一惊。慌忙抓黎胞来拷问。黎胞都说山上来了大批的正规抗日军，夜里到了山村，火把照得半天通亮。机枪连的残兵败将也极力证明黎胞说得对。他们说，不是抗日军，哪能枪打得那样有点，又哪能受到这样大的损失！王弼三思之后，下令后撤数十里。不过走时还威胁黎胞，说了一阵鬼话：“共产党军不多，国军能吃掉他们。你们不要串通共产党。要不，国军回来，统统杀掉。”
守备二团被吓跑了，这一带几十个村子的黎胞像掀掉了头上的大山。坚持在山上的人们立即回村组织群众。二月中旬，我们第一次召开了各村代表会议，决定成立自卫队、生产队，实行劳武结合，并以山上的小部队为主，建立了中心自卫队。黎胞的情绪更加高涨起来，山歌响遍了田野，踊跃地捐粮献草，等待着大军进山。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五指山尖，红云朵朵，霞光普照着黎家的茅寮和岩洞。在白沙边区接应我们的陈青山政委和王力征参谋长立即组织起一支挺进支队，打着火红的大旗，唱着战歌，浩浩荡荡开进了山区。这时，国民党军已经更加堕落，公开地和日寇勾结。我们和黎胞一起，把他们赶出了五指山，建立了巩固的抗日根据地。
黎族兄弟新生了。黎族青年纷纷参加琼崖纵队，成了海南革命斗争不可缺少的力量。从五指山到周围的海滨，红旗遍地，招展如云。红云落地的神话故事，变成美丽的现实，现实又丰富了神话。直到今天，五指山里还流传五朵红云的故事。到了五指山，你就会听到黎家姑娘用动人的歌喉唱着：
五指山峰高又高，五朵红云天上飘；
红云落在我黎家，苦难消散幸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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