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消极抗日,积极反共,从一九三九年起,调动大军围困陕甘宁边区。拉民夫,修堡垒,西起宁夏,南沿泾水,东迄黄河,绵亘数省搞了五道封锁线。我们关中分区,是陕甘宁边区的南大门,从地理上看,又像是插向敌人心脏的一把钢刀。一九四○年春,国民党军侵占了陕甘宁边区的淳化、 邑(今旬邑)、正宁、宁县、镇原等县后,我们的防区更成为边区南大门的一座桥头堡垒了。
胡宗南的军队三天两头找我们闹摩擦。军事袭击,经济封锁,特务捣乱,各种伎俩都使用上了。为了粉碎胡宗南的进攻,我们一手拿枪,一手拿镢头,百倍警惕地捍卫在边区的南大门上。
军分区领导机关驻在马栏镇,分区首长在指挥反摩擦斗争的同时,又指挥着全区的大生产。真是名副其实的战斗队、生产队。记得,刚进山的第二天晚上,文年生司令员和晏福生副政委正和我们直属队干部谈开山伐木的事,突然三团的一个侦察员跑来,报告说:胡宗南的一个连向赤水县的十里垣进攻了!
文司令员沉静地拿过地图,笑着说:“好啊!它想趁我们大闹生产的机会,偷偷摸摸咬上一口哩。”说罢对照地图看了一遍,详细地了解过敌情,又和晏副政委交换了意见后,向罗参谋说:“告诉十里垣的部队,敌人进攻到哪里,就在哪里坚决消灭它!”
罗参谋应声而出,传达作战命令去了。文司令员和晏副政委继续和我们谈开荒生产的事。晏副政委说:“要向每一个同志讲明白,国民党军队的军事袭击并不可怕。生产搞不起来,没饭吃,饿肚皮,这个敌人更难对付。”接着又嘱咐我们,要搞好生产,必须先安排好同志们的生活,要解决山上吃水的困难。文司令员说:“你们多跑几个山沟去找水,常言说,有山就有水,我想一定可以找到水!”
这时,我们面临着一个严重的困难,找不到水源,部队没有水吃。自从上山以来,每天都要派出二三十个同志到十里以外去背冰块化水,长此以往,当然不是办法。我和管理科郭科长也正在找门路,便向首长说:“我们一定想办法找到水。”
第二天天不亮,郭科长和我又走出了窑洞。两个人手里掂着枪,拿着锄头,沿着密密的丛林,像找宝似的到处转。我们的脚步声,不时惊动得野鸡劈劈啪啪乱飞。突然一只灰狼窜过去,及至我们想开枪,它已经不见了。郭科长打趣地说:“咱们已经把狼豹征服了,好几个晚上听不到狼嗥了。”
说到征服狼豹,我又回想起刚上山的情景:那天我和郭科长打前站找住处,刚找到一所破窑洞想进去,突然一个吼声冲出窑洞,接着从里面跳出两只金钱豹。因为我们没有精神准备, 倒退了几步, 把它们放跑了。紧接着,另一个破窑洞里又窜出两只狼来。郭科长说: “哎呀呀,咱们找房子找到狼窝里来了。”从那天起,我们就把狼、豹住的窑洞占领了。铺上草、支起锅,在狼、豹窝里安下家。谁知狼和豹子并不甘心,每天夜晚来找麻烦,闹得我们觉也睡不成。直到打了几次埋伏,消灭了三只狼,夜晚才安静些了。有几天夜里,只是偶尔听到几声狼嗥。
一天为了找水源,我俩把附近的山沟都寻遍了,正在失望之中,突然在一个深沟里发现一个坑,坑里堆满了烂树叶。郭科长说:“扒扒看1我们两个人就扒起来。越扒越潮乎,扒掉大约四五尺深的烂树叶,手触到了冰块。郭科长说:“有冰必有水!老刘,快拣干柴来烧我赶快找来了一抱干树枝,一点火,冰化了,又往下挖了丈把深,泉水渗出来了。郭科长高兴地说:“龙眼,这个龙眼到底给我们找到了1我拿出茶缸,连泥带水挖了满满一缸子,略略澄清了一下,两个人痛饮起来。
晚上回到窑洞里,文年生司令员听说找到了水源,高兴地说:“这就好了,咱们有了窑洞住,又找到了水源,安家生产不成问题了。”文司令员又告诉我们说,三团刚才送来信,进攻十里垣的敌人被打退了,要我们放心地领导开荒。在春节以前扫清地面障碍,春节后正式开地、播种。
这座山,满是又粗又高的青杠树、桦树、钻天杨。树与树中间生长着酸枣棵、野藤子,只要动动手,就变成了财富。我们组织起砍伐组、锯板组,一边砍树,一边锯板。同志们还把青杠树籽拣起来,带回去当养猪的饲料,把桦树皮剥下来做篓子、篮子、箱子。白天古木参天的大森林里一片歌声,晚上到处烧起一堆堆篝火,点上一盏盏松明子灯,开会、学习、说笑。会编快板的同志还自编自唱着:
我们每人两只手,
一手拿枪、一手拿镢头;
生产战斗两不误,
保卫着延安的大门口。
……
经过一个月的辛勤劳动,荒山老林变了样。无数的大树变成了木板和房料,一寸板、二寸板、五寸板,一叠叠地排在地上;一块块新开发的土地连成了片。一九四三年春节一过,我们便全面地展开了整地。这时胡宗南和马匪军又企图捣乱,他们像黄鼠狼似的,蹲在一旁,瞅个空子就窜进来想叼一口。但是,每一次进来,都被我们打得落荒而逃。为了战斗生产两不误,分区首长在指挥所旁开了一块地,敌人发动进攻,首长们就放下镢头指挥打仗;把敌人打跑了,又拿起镢头劳动。晏副政委在红军时期失去了右臂,一只手不能拿镢头,他就拾杂草烧灰积肥。文年生司令员特地打了一把八斤重的镢头,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下地。有一回劳动正紧张的时候,关中地委书记兼军分区政委张德生同志也来了。他一到,就和文司令员一起拿起镢头,参加劳动。
挖地的时候,也有宝可龋每天都可以拣到许多药材:党参啊,黄柏啊,柴胡啦-… 凡是同志们认识的药材,都把它收拢在一块。越聚越多,我们便专门收拾了一所窑洞做“药房”。洞里用木板架了许多格格,每个格上写着药名,一格又一格,数目很可观了。地还没完全翻完,“药房”可先满了。
“五一”节前,我们就把南北四十里、东西十余里的一片荒山开出来了。一场春雨过后,我们刚刚下好种子,部队又进行备战动员了。
这时,国民党反动派将河防部队西调,大量增兵陕甘宁边区周围,总兵力已达到四五十万,蓄谋发动第三次反共高潮,企图闪击边区,进攻延安。胡宗南和马步芳的小股部队,已在偷偷摸摸,作试探性的进攻。在我军前线部队驻守的羊坡头方向,响起了隐隐的炮声,以至机枪、手榴弹声都传到了马栏镇。我们在马栏镇礼堂里举行了干部动员大会,分区首长决定三分之二的部队上前线,三分之一留下继续生产。对前线部队的要求是:坚决阻止敌人的进攻,保卫神圣的边区,守卫住边区的南大门;对留下生产的部队的要求是:不误农时,不误收割,一定要把生产搞好。
部队出发了。一支荷枪奔赴战场,一支扛起锄头走向新开垦的马栏山上。
我们随同分区指挥部开到前方时,敌人的进攻已被打退了。部队在前线,和阴谋大举进攻的敌人面对面,枪对枪,对峙起来。大的战斗倒没有,小打却是天天不停。我们遵照毛主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则,日夜守卫在边区的南大门上。
国民党反动派策划的第三次反共高潮,在我党中央不断的揭露、声讨和全国人民反对之下,最后终于又被打退了。
当我们从前线返回马栏镇,再登马栏山时,被开垦的土地上,谷子已经长穗了。整个马栏山一片金光闪闪!
我们又投入了紧张的生产劳动。
难忘的一九四三年,我们取得了全面胜利,军事上打了胜仗,制止了国民党的第三次反共高潮;生产上赢得了大丰收。秋收后,我们粗略地算了一笔帐:自己动手发展生产的结果,可以三年不领粮,两年不领菜金,一年的公杂费、办公费可以全部自给自足。
在洋溢着丰收喜悦的打谷场上,战士们又愉快地唱起来:
我们每人两只手,
一手拿枪、一手拿镢头;
生产战斗两不误,
保卫着延安的大门口。
……
(作者:刘占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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