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发下了“青天白日”帽徽,要我们今天就缀上。我们谁都不愿摘掉自己的红星帽。全班同志都围在一起,像互相呕气似的,低着头,噘着嘴,一阵阵地长吁短叹。
门呀的一声开了,刚下哨的刘作华闯进屋来。班长随手递给他一个帽徽,说:“缀上吧,明天开大会。”炮筒子脾气的刘作华一见就炸了,把枪往架上一靠,扭着脖子瞪着眼,大声嚷道:“要这干什么,抗日非得戴它不行?”
一句话,把同志们憋在肚里的闷气都挑开了,大家跟着嚷起来:
“我们是红军,要是戴上这玩艺,还有什么脸见乡亲!”
“参军就是为了打国民党反动派,打来打去,我们也成国民党了!”
“蒋介石杀了我们多少共产党员和红军战士?逼着我们爬雪山、过草地,连草鞋上的牛皮鼻子也吃了,这仇怎能消!”
大家的目光一齐冲着新发下来的帽徽。那“青天白日”像疯狗的牙齿一样,阴森森的,狰狞可恶。在我们红色战士眼里,它就是残酷和毒辣,就是凶暴和卑鄙。看它一眼,心就象被一个铁钩挂住,坠得生疼。多少血,多少泪,多少辛酸,多少悲痛,哪一件不和这个标记联系着?可是,今天却要把它戴在我们的头上!多少天来,我们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同志们相信上级的决定是正确的,为了抗日,应该执行,可是,一看到那“青天白日”,感情上总是拐不过弯来。
第二天,我们红四方面军和陕北红军的一部在石桥镇整编了。司号长骑着一匹枣红大马,来回奔驰,用号音整队。队伍摆了方圆四五里,一眼看去,红星帽徽闪着一片红光。一会儿,天下起大雨,水雾腾腾,大家挺立雨中,等候大会开始。
雨雾中,刘伯承师长来到队伍前边,走上用三张方桌搭起来的讲台。他魁伟的身躯,昂然屹立在雨雾中,洪亮的声音压过了风雨的喧啸。
他说:“共产党人要把祖国和人民的利益看成最高的利益。现在大敌当前,国家民族危在旦夕,我们暂把阶级的仇恨吞在心里,和国民党合作抗日。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一二九师了。”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嗓音:“同志们,换帽子算不了什么,那是形式。我们人民军队的本质不会变,红军的优良传统不会变,解放全中国的意志也不会动摇!帽徽是白的,可我们的心永远是红的!”
短短几句话,说得我们心里亮堂堂的,昨天还有的郁闷都一扫而光了。是的,换个帽子算什么,我们还是受共产党和毛主席领导的人民军队,还是为广大劳动人民的利益而战。我们的心永远是红的!
“同志们!”刘师长接着说,“为了救中国,暂时和红军帽告别吧!”他拿出一顶灰色军帽,戴在自己的头上,然后发出了命令:“现在换帽子!”
顿时,风声雷动,大雨滂沱,山河震荡,高原欲裂。我们挥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发扬红军的光荣传统!”“中国共产党万岁!”在这慷慨激昂的口号声中,一万多双手,毅然换上了新军帽。
不久,我们一二九师便冒雨奔向抗日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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