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齐回忆围岢岚的故事

Admin 发表于2016-05-01 14:30:37
一九三八年初春,晋北高原仍然大雪霏霏。我们一二○师三五九旅一部在王震旅长率领下,冒着风雪向岢岚疾进。
还在一个月以前,日军乘我师在同蒲路上开展破击战的时候,集中了驻雁北的第二十六师团近万人,分路向晋西北扑来,企图消除其侧后威胁。防守在这里的国民党军队,竟一枪未放,弃地而逃。于是宁武、神池、五寨、岢岚、偏关、河曲、保德等七座县城,十天之内沦入敌手,晋西北形势骤然告急。贺龙师长和关向应政委闻讯后,立即命令各部,迅速回师晋西北收复失地,我们的任务,是歼灭岢岚之敌。
三月七日,我们到达岢岚,一鼓作气夺下了城南和城东的高地,岢岚游击队也控制了城西的制高点。一千多日本侵略军的骑兵,反扑未成,缩进城去,紧闭四门不敢出来。本来我们在城北专为敌人留了一条逃路,想诱它出来,在运动中歼灭,可是逗引了几次,他们死不上钩。
下午,王震旅长带着我们几个参谋人员到前沿去观察地形。从山上俯视岢岚,只见石块砌的城墙,又高又厚,坚固非凡,高大的城门关得严严实实,可算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难怪敌人不肯出来,有这样的“保险柜”,谁愿到外边来和八路军打游击战,自取灭亡呢! 敌人仰仗这牢固的城池,又知道我们没有炮兵,因而有恃无恐。那些骄横的巡逻兵,扛着枪,在城头上晃来晃去,他们有时像狼嚎一样唱着歌,听了令人作呕。如何消灭这股敌人? 我们都很着急:硬攻?没有炮火配合,要攻开铁桶似的岢岚需付出多少血的代价!在运动中消灭?他们又死不离窝。
王震旅长倒很沉静,长满胡子的脸上没有一点焦急的表情,他端着望远镜东瞧西望,忽然喜形于色地对我们说:“你们看!”
我们朝他指点的方向望去。城南的岚漪河像条银色的带子,蜿蜒着伸向远方,在距城百余米处分出一股小小的支流,从城边流过。不少鬼子在溪旁饮马,一边打闹,一边叫唤,好象日子过得倒满安逸。
旅长对这条小河看得那样仔细,那样出神,一定大有文章,果然,他回到指挥所后,马上召集了作战会议。会上决定,把岚漪河的交岔堵死,断绝城边的水源。待城边的小河一干,一千多敌人和马匹没水吃,就会不战自逃,而我们就可以在运动中撒网捉鱼了。
当晚,一股部队佯装攻城,另一股部队带上锹镐到河水分岔的地方去截流。半夜,枪声忽然大作,山地像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截流部队乘机猛抡锹镐,不到一个小时,便把通往城边的那股支流堵死。战士们兴高采烈地说:“明天瞧鬼子的热闹吧!”
次日清晨,山坡上围困敌人的战士,个个像猎人等候野兽一样,都把枪口对准城门;同时脸上露出好奇的神情,又像在等待着一场饶有风趣的“演出”。转眼间,晨雾消散,太阳露出半边脸来,岢岚又清晰地呈现在我们眼皮底下。“好戏”开始了:许多鬼子驱马出城来到河边,昨天还闪闪放光的小河,今天却像一条干枯的蛇皮,他们望着,一个个呆若木鸡。远处,岚漪河银水长流,可他们又不敢远走。“皇军”的那股子神气,一下子也和小河里的水一样,无影无踪了。无可奈何,他们垂头丧气地牵马回去了。
下午,我正在指挥所里,忽听到外边有人喊道:“快来看哪,敌人出城了1莫不是敌人要突围?怎么这样不经渴啊!好哇,歼敌的时机到了,我提起手枪就往外跑。登高一望,可不是,高大的城门敞着,吐出一群群的大洋马和日本兵。再仔细一看,他们马不备鞍,不像撤退的样子。要搞什么名堂?正在猜疑,只见那群马拥出城来, 左拥右挤,争先恐后,咴咴长嘶,直向岚漪河奔跑。明白了,原来是出来抢水喝的!战士们心想:岚漪河水虽是清凉可口,但不是给你们喝的,还是吃几颗“黑枣”吧!山上山下的步枪一齐咆哮起来。子弹打在滚圆的马屁股上,被击中的马一跳老高,惊叫奔跑。几个鬼子也被打得仰面朝天。顿时,城门附近,岚漪河边,人撵马,马踩人,人喊马叫,乱作一团,鬼子人马连滚带爬地缩进城里去;咣啷啷,城门又关上了。这真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这一场精彩的表演,颇得我们山上“观众”的好评。大家一阵哄笑,都说:“等着瞧吧!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哩!”
敌人抢水没有成功,提醒了我们:城外的水源也要控制。旅部命令部队组织严密的火力网封锁岚漪河,敌人不出来便罢,出来就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反正一个原则:蹲在城里渴死它,出来打死它,两条死路让它选着走好了。
俗话说:“饥渴难挨”,洋马没水喝哪能受得了。它们便呜呜哇哇地闹腾开了。到了晚上,我们小部队的袭扰活动,更是搞得热火朝天,岢岚城几乎被闹翻了。鬼子日夜不安,我们却精神倍增,心想:反正叫你城里缺吃、没喝、不能睡觉,看你鬼子能横行到几时。
第二天我们又同昨天一样,用火力封锁敌人,敌人不敢出来。看样子他们是受不了了。这天敌人用九二式山炮向我们阵地猛轰,被掀起的冻土,冰雹似地撒落下来。但敌人的炮火怎能吓唬住八路军战士,它只不过告诉我们:城里有门山炮,好好围住,把它缴过来,装备装备自己,以后好更多地消灭敌人。
敌人一面打炮,一面开了南门。几个跨马荷枪的敌人,探头探脑地跑出来巡视。旅部早有规定,马不到河里喝水,不准随意开枪,上次就因为开枪过早,让敌人很快地缩回去了。那些家伙东瞅瞅,西望望,见没有什么动静,以为一阵山炮把我们轰晕了,就放大胆子把马放出城门。军马渴了两天两夜,喉咙早已冒烟,马群出城,乱蹄踢起灰尘,跑到岚漪河边,把嘴伸到水里。这时,我们瞄好了的机枪又叫了起来。敌人立时慌手慌脚,想把马赶回去。可是,那些马任凭怎样抽打,连头都不抬一下。我们看得一清二楚,一匹匹的大马,喝着喝着就四脚朝天翻在水里不动了,那些受伤的倒在河边爬不起来,一个劲地乱扑腾。赶马的敌兵当然也免不了挨子弹,死的死,伤的伤,横七竖八躺在河滩里,和他们的战马“同生死,共患难”了。
白天出不了城,敌人改变了主意。这天夜深人静,一伙敌人顺着绳子从城墙上溜下来,手提饮马的帆布桶,摸索着走向河边。他们实指望我们只在白天封锁,哪晓得晚上也有伏兵 “恭候”。没等他们挨到清凉可口的河水,“嘎嘎嘎”,一连串热辣辣的子弹飞了过去。敌人猝不及防,当时都作了“渴死鬼”,一个也没回去。我们的部队趁势迫近城根,向城里射击,装着攻城。城里敌人不摸底细,盲目还击,又是枪又是炮,打个不停,又一夜没得睡觉。就这样,接连搅了三天三夜,每天都要打死一些敌人。 战士们情绪高极了。 有的说: “敌人像猪一样被关在圈里,每天杀它几头倒也不错。”也有人说:“他们一定感到死得窝囊,说不定……。”
十号昨天上午,情况有点不寻常,大半天敌人没出来抢水。负责封锁河岸的部队闲得发慌,不断打电话来问:“怎么回事?不致于都渴死了吧!”王震旅长严肃地对待这一情况,叫我们一道到阵地上去观察。
站在山上,用望远镜了望岢岚,只见城里乱哄哄的,敌兵搬东西,捆驮子,穿梭似地来回奔跑。看样子是受不了干渴,准备脚底板抹油了。王震旅长对我们说:“告诉部队,敌人要逃跑了!要是敌人出城,不要阻挡,统统把它放出来!”这个情况,恰似严冬季节骤然吹来的一股春风,在阵地上刮来刮去,人人心花怒放,忘却了寒冷,磨刀擦枪,准备围歼逃敌。
下午,敌人先是枪呀炮的猛打了一通。然后,敌人的骑兵大队,黑压压地从城里跑了出来,边跑边打,真有个突围的样子。其实多余,我们不想阻截,不过,他们既然很认真,我们也得像回事,只好以火力追击,让他走一部分,被歼灭一部分。
旅部估计:天快黑了,又饥又渴的敌人一定会往北向三井一带逃窜。于是决定:跟踪追击,夜袭三井。
果不出所料,当部队午夜赶到三井时,镇内火光熊熊,鬼子正安锅造饭,烤火取暖,三井没有像岢岚那样的城墙,只有残破的土围子,可以跃身而过。部队一到,就从东、南两面发起猛烈的攻击,翻入土墙,突入镇内。一场巷战开始了,枪声骤起,手榴弹开花,把残余的鬼子压缩在街中心的一所大院里。此次战斗,我们缴获了很多枪支和军用品,毙伤敌三百余人,还捉到了二十多个活的敌兵,果然那门山炮也给我们留下了。天亮后,剩下的二百多敌人撤离三井,向五寨县方向逃窜。在这次夜战中,阎锡山军的赵承绶部露了面,借口“支援”我军,胡乱开枪、开炮,阻碍了我军的行动,使残敌得以逃生。战士们气得跺脚咒骂: “敌人来了他们跑,我们打敌人他们来救驾,简直是汗奸!”
不过,逃跑的敌人只是暂时侥幸。不久我们便配合兄弟部队三五八旅,以游击战术,先克五寨,后克三岔堡等城镇。共二十几天,经过许多苦战,我们一二○师在地方游击队配合下,终于打退了敌人,收复了被敌侵占的七座县城,使晋西北局势转危为安,人民的抗战情绪更加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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