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长期露宿在山林里,离开了人民群众,生活艰苦,供给非常困难,因此,经过一段整训之后,我们决定在大雪封山之前,从深山密林中打出去。当时我是珲春县委书记兼二军二师和第四团政委。一天,军长王德泰同志把我叫去,讨论部队怎么行动。经过研究,为了不一下暴露我们的力量,决定先由四团团长侯国忠同志率领一部分部队出山。其他的部队,随后陆续出去。
侯国忠同志这年只有二十六七岁,打游击有经验,指挥上灵活、机智,很善于找敌人的弱点,钻敌人的空子。他率领队伍出去不几天,便接连占领了三个“集团部落”,歼灭了三股伪军自卫团。
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早。入冬不久就下起了鹅毛大雪。侯国忠同志率领着部队,踏着积雪,冒着严寒,沿着密林边沿,由珲春县境向汪清县境活动。一天,派出去的交通员带回来一封大荒沟伪军连长写的信。侯国忠同志好奇地把信展开,只见上面写的是:
……鄙部奉命到东满讨伐。如贵军不在我防线内活动,今后相遇,一定朝天放枪……
不等侯团长把信读完,交通员便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这信的来历。
原来,这个交通员在风雪中一时迷失了路,走到大荒沟附近,被伪军抓去了。伪军搜到他带的两颗土造手榴弹后,便认定他是抗日游击队的人。交通员见瞒不过敌人了,便抱定牺牲的决心,对伪军连长说:“不错,我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军人。你们要杀要砍随便,我们的同志会替我报仇1他当着许多伪军面前,大声讲起了抗日救国的道理,讲着讲着因为饥饿和激动,当场昏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见一个年轻的伪军手里托着几张油饼,低声向他说:“这是连长叫我们给你的,吃吧。你别要死不要活的,弟兄们都劝连长放了你。你说的那些话,都叫弟兄们心酸,都是中国人,谁愿意当二鬼子啊!那个伪军说着便流起泪来。交通员不知道这些话是真是假,油饼也没吃,等着敌人发落他。谁知,到了晚上,伪军连长赵玉玺真的派人把他送出了据点,并给了他这封信。
侯国忠同志,早几天已经摸透了大荒沟伪军这个连的底细。它原是东北军的一个连队, “九一八”事变后,在撤向关内的路上,在义县跳下火车,投奔到洮辽镇守使张海鹏那里,指望跟他抗日:谁知张海鹏很快就投降了,这个连也就被编为伪满军。侯国忠同志听了交通员的叙述,又见了这封信,觉得这股伪军还可以争取,便决心趁热打铁,进行工作。
当天夜晚,他们冒着风雪,来到了大荒沟附近。正巧,一个名叫于喜魁的伪军出来散心,被我们的哨兵捉住了。侯国忠同志亲自和那个伪军谈话,从他那里得到了三点新的情况:第一是统治这个连队的日本指导官远藤次郎几天以前走了;第二是伪军连长在这次出发前挨过营长的揍;第三是伪军士兵慑于我军的声威,普遍厌战、动遥这些情况,更加强了侯国忠同志争取这股伪军的信心。于是,他立即写了一封信,叫那个俘虏兵带回去。然后,他指挥部队包围了大荒沟。从四面八方向大荒沟喊话:
“当二鬼子、亡国奴是可耻的!”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有良心的中国人,快掉转枪口吧!”
巨雷般的呼声,震醒了大荒沟。四周的群山发出回声,大荒沟的伪军惊慌了。正在这时,伪三排长王登云竟强迫伪军士兵开枪。王登云是大汉奸张景惠的外甥,这人非常反动。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我军当即展开了猛烈反击。打了一阵,王登云的嚣张气焰被压下去了,枪声渐渐冷落下来。天快亮的时候,一枪也不放了。我军也就停止了射击,在山头上唱起歌来:
伪军弟兄们,眼看快立春,
大家提精神,何不反正杀敌人;
你们别在梦中睡沉沉,
日本鬼子是仇人!
……
歌声、呼叫声此起彼伏,大荒沟屯里却一点声息都没有。所能看到的是一个个从窗口、墙头上探出的脑袋。快到中午的时候,突然从据点中跑出个摇白毛巾的伪军,他一面向这边跑,一面高声叫着:“别打枪,别打枪,我是来见你们团长的。”
来人交给侯国忠一封信,是伪军连长写的,内容是请侯团长派人去“谈判”。
去不去人呢?侯国忠同志考虑了一番,果断地下了决心:去,而且自己去。同志们听了,都担心地说:“团长,这可使不得,谁知敌人安的什么心?”
侯国忠同志这时已经把这股敌人看透了。他觉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趁敌人动摇的时候,进去挖它出来。他把部队作了布置,指定了代理人后,便带着三个同志,大摇大摆地向敌人据点走去。
侯国忠同志刚一走进寨门,两旁的伪军围上来,一双双眼睛看着他。他一面向那些士兵问寒问暖,一面讲起抗日救国的道理。伪军连长赵玉玺一时手忙脚乱,把侯团长请到连部,立即叫人摆酒。侯团长因为了解这个连长的全部底细,便针对他的内心疼处,善说善劝,要他弃暗投明参加抗日救国的斗争。短短几句话,就把赵玉玺说得摇头叹气。
正当伪连长犹豫之际,传令兵慌慌张张跑到连部,说弟兄们把营房点着火了。原来几个士兵在我军的政治攻势之下, 又受了侯团长鼓动, 觉悟起来了。接着连部外面一片呼声: “我们不再当亡国奴!”“参加抗日去!”
伪连长看到外边的大火,听到吼声,又见侯团长一旁说劝,最后才把心一横,说:“请侯团长指教吧!”
侯国忠同志说:“欢迎你们反正,随同我军一起抗日!于是,伪军这个连队,便从大荒沟出发,开向深山密林。在开进途中,伪三排长王登云组织叛逃未逞,被他手下一个叫蒋泽民的士兵一刺刀捅死在山沟里。
紧接着大荒沟的胜利之后,我二军参谋长刘汉兴(即陈龙同志),又率领一支部队出了山林。老黑山一仗,全歼伪靖安军一个整连。与此同时,我二军其他部队也陆续从深山密林打出来了。胜利的消息一个接一个飞传,许多“救国军”的残部,在走投无路之际,纷纷来投。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工作逐步深入到各“大屯”后,同广大人民群众又结上了血肉关系,部队迅速得到了发展。全军由初编时四个团,很快发展为三个师十个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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