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那个加强连紧紧追赶,和我们相隔只五、六里。他们嚣张地叫嚷:“追呀!消灭了红军回去领赏!”听见这话的群众,都气愤地朝地上吐口唾沫!“呸!追上红军你们就要上西天!”
七月十二日深夜,我们到了宁德县溪边村。这是个老区基点村,人们听说红军又回来了,都披衣拖鞋跑出屋来,向我们倾诉离别之情。有些年轻小伙子,把土炮都抬了出来,要求跟我们去打敌军。有位须发斑白的老大爷,端着灯照了照几个同志的脸,拉着同志们的手说: “敌人来了连抢带杀,快把我们折磨死了!说什么你们也不能再走了!”这一夜,军民都没有睡觉,老乡们为我们做饭烧水,缝衣补鞋,忙个不停。同志们见敌人骄气十足,早就想打回马枪了,现在又听到老区人民的请求,更决心要与敌人见个高低。
第二天,我们还是照样出发。翻过黄土山,爬上了亲母岭。这时候,叶飞同志突然命令我们停下来。他把那已经戴黑了的草帽向脑后一推,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望着山下自言自语地说:“好地形哪!好地形!”我们顺着他看的方向朝下望,喝!这亲母岭对面是黄土岭,一条清溪在两岭间由东向西流过,四周群山环抱,山下形似洗脸盆,而从黄土岭通往亲母岭的道路正从盆底上经过。同志们纷纷议论说:“这回可给敌人找了个好坟地啦!”
在叶飞、阮英平、范式人等同志的指挥下,把亲母岭外通往宁德、霍童、洋中三地的路口都派上“白皮红心”的保甲长。他们的任务是如果敌人来增援,就想办法把敌人缠住;周围数里的山头上,都有群众一面砍柴一面放哨;岭头松林里埋伏着步枪队;黄土岭左侧埋伏着驳壳枪队;桃坑乡的数百群众抬着土炮、扛着鸟枪、长矛,带着油桶、爆竹,也来参加战斗。他们分别隐伏在周围的山头上。亲母岭上设下了天罗地网!
十四日中午,亲母岭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行人。山上的石头被晒得烫人,头上太阳晒,脚下石头烙,我们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可是谁也顾不得这些,仍然全神注视着敌人将要出现的地方。
不久,在亲母岭东侧小山头上传来了喊声:“喂,甘薯被牛吃了1这是事先规定的暗号,一听就知道是溪边村那个须发斑白的老大爷的声音,大家抬头一看,只见老大爷两手合成喇叭放在嘴上还在大声喊。同志们忙将步枪子弹推上膛,驳壳枪打开机头,等待着敌人的出现。骄横傲慢的敌人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他们从黄土岭上翻过来的时候,一个个醉汉似地朝山下走来。他们的前卫到了山谷的小溪边,有的坐在岸边擦汗纳凉,有的竟脱下衣裳洗起澡来。直到后边的赶了上来,他们这才敞着怀、摇着扇子、倒扛着枪、或用枪挑着子弹、背包,懒拖拖地向亲母岭上爬。
敌人的后尾已经全部翻过黄土岭,进入了盆形山谷。就在这时候,“叭叭叭”黄土岭左侧立刻响起了激烈的枪声,驳壳枪队在敌人的后尾首先打响了。敌人正在惊疑间,我们埋伏在亲母岭松林中的步枪队也一齐开了火,把敌人打了个晕头转向。敌人见前后路均有我军截击,便向两侧的山头冲去。这时候,四周山上的群众也一齐开了火,土炮、鸟枪响成一片,点燃了的爆竹放在煤油桶里,响的又急又脆,就像机枪连射。他们一面打,一面冲呀、杀呀的大喊。敌人更摸不清我们的虚实,便又转向亲母岭冲。在我们步枪队和驳壳枪队的齐射下,不少敌人倒了下去,有的就失脚滚下山坡,送了性命。这时候,我们步枪队和手枪队前后夹攻,向敌人扑去,四周山上的群众,见我们向敌人发起了冲锋,也喊着杀声,一拥而下。顿时杀声震天,山应谷鸣,把那些没死的敌人吓的魂飞魄散。
正当亲母岭混战一团的时候,果然不出所料,从宁德、霍童、洋中来了三支敌人的增援部队。我们派去的那些“保甲长”便截住敌人,假献殷勤地报告说:“可不得了,那里有四百多红军,中央军都被打散了!”敌人听说红军很多,谁敢盲目前往救援?便又顺原路回去了。喊杀声震荡着亲母岭,无数的革命群众和红军战士从四面八方向山下拥来,山谷里到处都是“缴枪不杀!”“缴枪不杀!”的喊声。吓得敌人急忙跪在地上举枪求饶。战士们和群众就像在盆里抓小鱼似的,东一个,西一个,一会儿就把敌人搜光,连这个加强连的曹连长也当了俘虏。
激战进行了三小时,除打死和跌死、淹死的四十多人外,我们活捉敌人七十多,只跑掉了三个人。缴获了一百零八支步枪,两挺机枪,五支短枪,二百多枚手榴弹和二千八百多发子弹。战斗刚刚结束,桃花乡几个村的老人和妇女给红军和参战的革命群众送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有个战士问一个老奶奶说:“你们做饭怎么这样快呀?”那老奶奶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早就把饭做好了,等这里一不响枪,我们就来了呗!”那战士端着碗向嘴里塞了口饭,又问老奶奶道:“要是我们打不胜,你们这饭不是白做了吗?”老奶奶生气的瞪了瞪蹲在河边的俘虏说:“他们呀,这里还有他们胜的1同志们都哈哈大笑,俘虏们听了,头都快低到地下了。
傍黑,我们押着俘虏,群众挑着缴获的枪支弹药, 浩浩荡荡地开往桃花溪村。大家高兴的唱着:
我们是工农自己的队伍,
我们在斗争中生长壮大,
……
谁敢向我们进攻,
谁就一定在我们面前死亡……
被俘的曹连长东顾西望,莫名其妙,终于忍不住胆怯地问道:“你们究竟是红军还是老百姓?”溪边村那个喊牛吃甘薯的老大爷用袖口使劲擦了擦才缴到的步枪,昂着头,花白的小胡子翘了两翘, 脸向正前, 用眼角瞅着他说:“红军就是老百姓,百姓都是红军,你懂吧! ”那曹连长再也没敢抬头。
这次战斗打得敌人心惊肉跳。此后到宁德老区去的敌人,谁也不敢路过这军民共歼敌军的亲母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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