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敌人离我们很近了,我们主动后撤了二十余里。可是敌人以为是我们怕他们,就更加疯狂地向我们进攻。一天我们在禹王铺以南将马鸿宾的一个混合团层层包围,准备给他一点教训。 马鸿宾拿出了十余万元(伪币)贿买东北军何柱国部骑兵来解围。 在七营八营(地名)之间的平坝上,我们迎住了东北军步骑兵的联合进攻,经四十多分钟的战斗,歼灭他们约五百余人,缴获马三百多匹和大量的武器弹药。过去我们对俘虏的敌军,除了释放以外,愿意留下的,便补入连队,这次上级对俘虏进行了一些抗日救国的教育后,全部发给路费释放回去了。当地群众见我们这样做,非常奇怪和不满。连队的同志们也有很多意见,上级还为此作了许多解释工作。
敌人退回原处(固原以北)去了。我们又回到原驻的村庄。过去写的标语被匪军和地主铲掉了,我们又重新写起来。并且想出新的宣传方式,在木板上写上标语,或将四根小木杆扎起来,上面贴着红绿色标语,放到河里,像小船一样,让它顺水冲到敌方去。
过了两天,我跟团参谋长到前沿的三连去。三连前沿潜伏哨距连队驻地有三、四里远,沿路地形复杂,参谋长叫我换上便衣,跟他去观察潜伏哨的位置和地形。刚走不大一会儿,就发现左面来了三个敌人骑兵,我们的潜伏哨兵立即开枪射击,前面的两匹马中弹倒下,哨兵冲上前去,俘虏了三个骑兵,缴获了一匹肥马、三支雪亮的捷克枪和三把战刀。这时,我背的还是支湖北条子,看见这崭新的短小轻便的捷克枪,心里直发痒,就向参谋长说:“首长,我这支枪该换了。”参谋长没有吭声。我又说:“首长,我要换这支枪。”参谋长还是不答应。我一路走,一路嘟囔,最后,参谋长说:“好!你先背着吧!”我马上从那个战士手中接过枪来,往身上一背,心里真是高兴极了。
回到团部,大家都说:“你跟参谋长算是跟上好运气了。”谁知第二天,三连指导员来对我说:“把枪拿出来。”我说:“参谋长给我的,拿出来干啥”指导员说:“这是参谋长?的命令。”我只好把枪交给他,心里很别扭,对指导员满肚子的意见,以为他是本位主义,把自己连缴获的枪要回去了。
过了不久,便听说师里来了指示,叫将三个俘虏和原枪原马释放回去,打死的两匹马,必须挑两匹好的来抵上。连里没有好马,参谋长特意打电话将团里的好马挑了两匹。我这才知道,枪是拿回去送还东北军的。我思想更搞不通了,问参谋长:“好不容易搞来的好马、好枪,为什么又要送还给敌人呢?”参谋长说:“我们不是成天讲争取敌军,扩大抗日力量吗?就是为了这个。”
又过了几天, 半夜里, 我睡得正熟, 忽然班长推醒我们说:“快起来, 部队马上出发。”我们糊里糊涂地爬起来,打起背包就走。走不多远,天就快亮了。这时,背后响起了枪声,敌人追上来了。可是枪声不急,而且老是离我们那么远。我们走得并不快,也没有看见敌人追上来。当天,我们只撤了十多里路,没有一个伤亡。过了一条小河,在一个村子里驻了下来。敌人也就在小河那边驻下了。
宿营之后,我问班长:“这个敌人真怪,咱驻下,他也驻下,怎么不过河来?”班长神秘地说:“你还不知道呢!昨晚上,敌人前卫营的军官派人送来一封信,信上说:‘奉长官的命令,明晨拂晓前向你们进攻。我们东北的军队,都希望回老家去打日本鬼子,愿和你们打内战的是龟孙。但是长官的命令,没有办法,希你们红军稍为退让,加以准备。’我们没有及早撤,敌人已开来了。他们枪是打了不少,大概都是对天放的。”
“唔,原来是这样!”这时,我才明白过来。
在这个村子里驻了半个多月,我们和敌人变成了隔河的友好“邻居”。一天黄昏,我送口令到一连去,进了连部,看见指导员和一个东北军的军官在谈话,旁边还坐着个东北军的士兵。我忙退了出来。连部的通信员小李对我说:“这是刚从那边过来的。”我说:“是投降的吗?”小李说:“不是,是过来玩的。他们白天不敢过来,晚上就……”他望望门外没人,又说:“我们招待他们可好哩,在新区买来的香烟,自己都舍不得抽,专门来招待他们,为的是好向他们开展宣传呀!昨晚上过来一个军官,谈着谈着就哭起来了。他哭着说:‘我们退出家乡,实在是不得已的,现在弄得妻离子散无家可归,眼看就要当亡国奴,谁还愿意在这儿打内战/有些士兵过来了就不愿回去,要求当红军,可是指导员请示上级,上级不批准。”
一天,政治干事跟我说,团政委叫我牵六只羊,带一封信去送给河对面的敌人。我觉得这样有些冒险,政治干事说:“不要紧,你把羊牵到河边,找块大石头把拴羊的绳子压住,不要叫羊跑。再把信放在大石头上,找块小石头压着不要被风吹跑就行,然后,你就赶快跑回来。”我接受了任务后,带着信牵着六只羊就去了。
快走近河边时,看见一个敌兵在对岸担水洗菜。我壮起胆子向前走,这时头上突然飞来了一架黄色飞机,飞得很低,好像贴着头皮打转。我伏在地下隐蔽,等敌机走了,才把羊和信送到河边。照政治干事告诉的方法放在那里,就返回来。走了不远,我回头看看,那个敌兵已经牵着羊拿着信走回去了。过了四天,政治干事又叫我赶了两口大肥猪,照以前的方法,送给了东北军。
以后,他们过来玩的人越来越多。有时来的多了,就到班排中去交谈。我们也经常不断地给他们写信送东西。这样搞下去,东北军内部反对内战、要求抗日的情绪一天天高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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