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铺满了两三尺深的积雪,一脚踏进去,总要费很大力量才能拔出来。有的同志腿肚被锋利的冰雪划破了,淌着血;有的草鞋陷在雪里,再也找不到,只好光着脚走。
走着走着,气候突然起了变化。一股寒流袭来,汗湿的衣服,顿时变成硬邦邦的,一迈步唰唰响,磨得大腿生疼。呼出的气也凝成白霜,挂在头发上、胡须上,我们都成了银发老人。融化的雪水冻结了,像层玻璃铺在路上,踩上去站不稳脚。有人滑下去,被什么东西挡住,起来再向上爬;也有人滑进雪坑,几个人合力才能把他拉上来。
这样一冷一热,跌跌撞撞,有很多同志支持不住了,晕倒在地上。没有倒下去的同志走上去,背起就走。的确,大家都这么想:团结一致,战胜雪山。
我们收容队的同志背着体弱的战友,咬着牙一步一喘地向山上攀登。饿得实在挺不住了,就顺手抓把雪塞进嘴里嚼一嚼。可是山呢,还望不到顶。它有多高呀!我曾几次想把保存在口袋里的那块银元大的干粮吃了,但每次总是这样对自己说:不到爬不动的时候绝不吃它! 忽然,山上滚下一个东西。越来越近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个人。我们连忙赶上去,把他挡祝那个同志脸上流着血,紧闭着眼睛,心口还有点热气。我们忙取出被单给他盖上。喊了半天,他才睁开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我们知道他是饿极了,班长便掏出一块干粮递给他。他吃完干粮,才慢吞吞地说:“同志,你们是哪部分的?”
“收容队。”我说。
“收容队?”他睁大眼睛,然后强支起身子,站起来就走。
“同志,一起走吧!”
“我不能跟收容队走,我不能掉队呀!”他看了看我们,强自支撑着一摇一晃地走去了。
黄昏的时候,我们终于爬上了雪山顶。白云在头上低压着,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得很凶,简直要从喉咙里冒出来似的;头也昏沉沉的,眼前金花乱转,连站在面前的人也分辨不清。可是,我们心里明白:一定要赶快收容,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山顶上,掉队的同志很多。有的很快就失去了宝贵的生命;有的起来倒下,倒下又起来地挣扎着。我赶忙把没舍得吃的那块干粮掏出来,送给倒在我身旁的一个同志。那个同志接过干粮,可是他只咬了一口,又递给了旁边的另一个同志。这样,一块银元大的干粮,传了几个人才吃完。
我们含着泪,刨开雪坑,掩埋牺牲的战友。大家都默默无声,心里十分难过。
这时,师参谋长要我们快把还有一口气的同志背下去。全连的同志,立即背起掉队的战友,向山下猛跑。有人实在没劲了,就抱着被收容的同志,顺着雪坡向下滑。山下气候好些,我们才停下来喘口气。一看,衣服成了布条,胳膊上、屁股上都流出血来,被风一吹,像刀割一样痛。可是我们的心里却很高兴。因为,仅我们一个班就救活了七个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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