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友回忆红军金沙夜渡

Admin 发表于2016-05-03 11:11:16
一九三六年四月,我二、六军团在甩开了尾追之敌以后,兵分两路,日夜兼程西进,以破竹之势横扫滇西。当月下旬,我们二军团胜利到达金沙江边的石鼓镇。
石鼓是金沙江上游的重要渡口。这里,江面宽阔,水流湍急,地势险要。江对岸,悬崖陡壁,山峦重重。渡口上,有敌人把守着。江岸边、山根下,有几个碉堡。碉堡前不远处还有铁丝网。整个大江渡口,封锁得水泄不通。敌人妄图把红军阻拦在金沙江南岸,以便就地歼灭。
当我们快抵达江边的时候,上级一再强调:“过去金沙江是活路,过不去是死路。”可是这么多的人马,怎样才能渡过这条大江呢?别说没有渡船,就是有了渡船,在敌人密集的火力下,也是不容易过的。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办法是派突击队泅过水去,消灭对岸敌人,相机夺取渡船,强搭浮桥过江。
傍天黑,我们前卫六师组成了三个突击队:第一突击队有三百多人,由十六团侦察队陈队长率领,任务是消灭碉堡中的敌人;第二个突击队七百多人,队长由十七团副团长担任,任务是夺取渡船,并支援第一突击队;第三突击队包括民工共有六百人,任务是架浮桥,由十七团一营营长担任队长。突击队人员都是娴熟水性的优秀党员和干部。每个人装备一支短枪,七八个手榴弹;或者是一把马刀,一支小马枪。
我们连里参加了八名同志。我把连里的工作交代给指导员,便参加了第一突击队。
夜里十一点多钟,我们第一突击队先出发了。长长的队伍,踏着刚落过牛毛细雨的泥地,静悄悄地向金沙江的岸边摸去。金沙江哗啦哗啦的流水声,老远就飘进我们耳朵。
下了一个挺大的陡坡,就像掉进雾海里一样。触目尽是白茫茫的雾气,遮住了丘陵和树林,遮住了星星和月亮。大山的影子也不见了,跟在后边的同志也望不见前边的同志。我们互相联系的信号是学鸟的叫声,识别记号是臂膀上的白色手巾。领导上选定这时候偷渡太好了,我们都暗自感谢老天爷给我们放好的烟幕。
我们光着膀子,下身只穿一条裤衩。虽然是春天,但在深夜里,仍觉有点凉丝丝的。 我们肃静地飞快地走着。在一堆杂乱的青草丛里突然惊起了几只不知名的鸟,唧唧地叫了几声,拍打着翅膀,立刻在浓雾中隐没了。隔岸的敌人盲目地朝我方扫射,我们立即就地卧倒。等了好几分钟,敌人射击停止之后,大家便又迅速走向江边,跟随队长下水了。
为了避免水响,我们踩水前进。虽然这个渡口的水势较平稳些,但是,仍然掀动起不小的浪花。还在毕节城附近的阻击战中,我的腿部负了重伤,伤口被冷水一浸,疼得挺难受。起初还忍得住,不几分钟,疼的有些不能支持了。我猛用手一捂,闪了一个跟头,挂在脖子上的手榴弹嘎啦嘎啦的响着。泅在最前头的陈队长打来一声鸟哨,意思是:绝对肃静!我一手抓住手榴弹,一手向前划着,幸好还没有被敌人发觉。
浪头一个接着一个滚来,伤口一跳一跳的疼痛,我紧咬着牙齿,紧跟着那些浮游自如的水手们,心里真恨不能一下就靠拢对岸。
跟在我身后的小李,水性本来很好,可是他在连续急行军之后,那瘦小的身子,挺架不住这么大的浪头冲击,一连吃了好几口水。但他还是忍着,忍着,因为万一有半点响声,就有被敌人发觉的危险。我看他很吃力,就泅近去让他扶住我的肩膀,一同向对岸游。在晴朗的夜里,江面浮动着这么多人,是不难发现的。但今天,大雾在江面上扯起幕帷,正像诸葛亮草船借箭的那个诱人的夜晚,隐蔽着我们顺利地接近敌人。想着,胜利的预感在胸中激荡,身上的劲头更足了。
游过激流之后,我不觉松了一口气。谁知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漩涡里。三转两转,小李的手松了,只听他“氨的一声,我连忙和另外一个同志猛揪住他的手,把他夹起来游往对岸。 这一声“氨,暴露了目标,马上引来对岸敌人轻重机枪的突突声。子弹一个劲地向江心射来,激起密密的水涡,一道道火红色的弹道划过雾层,在我们的头上、身边穿过。陈队长又用鸟音哨了几声,我们忍住气,一枪不还地向岸边游去。
敌人的子弹仍然疯狂地呼啸着……
一上岸,小李却无力地倒下了。我连忙推他几把,一点声音也没有。用手一摸,他头盖上湿漉漉的有些发粘,一股腥气直冲鼻腔,这才知道他牺牲了。我的心像猛然受到针扎一样的痛,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我哀悼这个不满十七岁的青年团员。我将永远记着他横渡金沙江时,为革命事业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英雄业绩。
任务急迫,不容耽误半点时间,我忍痛把小李的身子放平之后,便率领小组迅速地向敌人碉堡跟前匍匐前进。地上的小树野草,刺破了肉皮,可是谁也顾不得痛。碉堡里不断射出子弹,有的同志又倒下了。我心里一股怒火直冒,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敌人的乌龟壳敲碎。 这时雾气稍散,江岸上的景物看得清晰一些了。我带着一个小组迂回到一个碉堡侧后。一看进口的地方有块木板堵着,我一脚把木板踢开,随即高喊:“不要动!缴枪不杀!还在枪眼里射击的一个家伙,猛地一惊,抽回手提式,刚要对准我射击,只听“砰”的一枪,他便应声而倒。这是我身后一个同志开的枪。其余的敌人一见这情景,都把枪放下,乖乖地举起手来。我派了一个同志看管俘虏,带着另外几个同志又往别的碉堡扑去。与此同时,别的同志也攻下了几座碉堡,这样,我们把凭险构筑的敌阵地打开了一个缺口。
第一突击队的同志陆续泅过江,向敌人猛攻。马刀在敌群中飞来飞去。奋杀了小半夜,碉堡里的敌人有的送了狗命,有的作了俘虏。山坡上的敌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摸不清我们究竟有多少人马,就夹着尾巴逃命了。
当第二突击队的同志也泅过江来之后,我们又合并追杀逃窜的敌人。追了一阵,东方的天空已经朦朦发亮了。我们到江边的镇上找来一些门板,协同第三突击队的同志架桥。但是,在这样的急流里,船是放不稳的,我们找了一条大绳子把船只一字儿拴起来,紧紧地系在两岸的石崖上。当红艳艳的太阳爬上东山嘴的时候,一座用烈士鲜血换来的浮桥已横跨在金沙江的激流之上。我军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从桥上过着。蒋介石妄想拦阻我们前进的迷梦,又一次被我打破了。从俘虏口中得知,敌人以为我军还得两三天才能到达,所以戒备很松,根本没料想我们一个急行军就到达江边,出其不意冲破了金沙江天险虏们惊叹地称赞着:“真是神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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