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赢得这样的局面,主要是以任弼时、贺龙同志为首的两个军团的领导,在战略行动和战役指导上的正确和灵活。当时敌人企图用优势装备的兵力,正面与我交锋,而我们从桑植出发,一路上却采取声东击西的办法,绕开敌人的主力,大踏步前进,而在有利时机,我们又向尾追、阻截之敌,狠狠地打上一棍子,使敌人不敢冒进、穷追。一九三六年二月九日,我六军团先头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占领了毕节,消灭了该城的保安队,后续部队浩浩荡荡开进了城里。黔西、大定、毕节的“黄金时代”就是这样取得的。
毕节是贵州、云南交界的一座山城,是云、贵、川三省的孔道。县城在群山环抱之中,山下一块块梯田毗连。山究竟有多高,当时无法测量,问路时老乡们总是回答:山这边七十里,山那边五十里。
这里的人民生活贫困。由于交通不便,以背柴、背盐巴为生的劳动者甚多。他们赚的钱很少,无法维持生计,到青黄不接时,只好吃野菜度日。记得初到毕节时,在城外的一家老乡家中,见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在火炕旁边围着破布坐着。由于衣不蔽体,见我们进来,她面带羞怯地低下头,迅速地退入里边的屋子。我们看到这种情景,就托一个老大娘送给她一套衣服。这里的地主豪绅还强迫农民种鸦片烟,借以剥削穷人。结果弄得人民不但衣食无着,而且吸毒残害身体。所以这里的群众流行着这样一首怨歌:
天无三日晴,
地无三尺平,
人无三分银。
我们刚在这里驻下,就听上级说要在这里成立抗日武装,组织群众性的抗日团体。同志们个个欢欣鼓舞,全军上下都卷入这个浪潮里来了。各师各团都组织了抗日宣传队,军团直属队也组织了若干工作组。我和叶长庚同志是一个组。我们每个人都根据上级的指示,订出了个人做抗日宣传、扩红、筹款的竞赛计划。这一套宣传工作,红军指战员是熟悉的,而且从来就没有间断过。经过我们宣传,党的“抗日救国”这一伟大的号召,在长征路上,不知唤醒了多少沉睡的山村和城镇。记得去年冬天,我们在辰溪、溆浦、新化、锡矿山时,仅两三天的工夫,便组织了抗日大同盟、抗日义勇军、职工联合会等团体。临退出锡矿山时,还成立了一千多人的“工人团”。那时我虽然做具体工作,还不十分了解上级的意图,但已经影影绰绰地觉察到:北上抗日就是一次伟大的革命高潮的序幕和先声。
宣传队出发了!工作组出发了!毕节城内顿时热闹起来。红军的工作干部和宣传队,一天到晚在街头、广场,演戏、唱歌、跳舞、写标语、讲演,用各种形式向群众宣传红军的各项政策。当时我们远离中央,国际、国内的政治形势知道得很少。我们就把白区报纸(有些是进步的)上登载的北京、南京、上海以及全国各地抗日救亡运动的材料,搜集起来加以分析整理,写成简单的宣传提纲和标语、口号。没有大量的纸张,就用废纸、毛草纸代替。墙壁、门板、竹片也成了我们的标语牌。锅灰、木炭成了墨汁的代用品。不过直接向工人和农民进行口头宣传的时候更多些。我们在街头宣传和在居民区演讲的时候,开头总是扯些家常,问寒问暖,交朋友,使听众感到很亲切,容易接受。这样把群众吸引来,围坐一起。群众越听越多了,我们讲演的人就越讲越有劲头,情感越发激昂。
一九三五年初,我中央红军到过这一带,工人、农民、青年学生都受过我党不同程度的影响。因此,当我们讲到国民党不抵抗主义罪恶时,常常还没等我们讲完,听众就激愤起来,高喊口号:“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我们除了作抗日救亡的宣传以外,还通过许多具体事例,说明“穷人为什么穷,富人为什么富”的道理,在广大人民中揭开了穷富的秘密,号召被压迫的人民团结起来,反对剥削,解放自己。
几天工夫,群众起来了。那些青年学生更加热情积极,他们跟我们一道宣传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揭破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卖国政策。他们也常常自己开会,号召同学起来反蒋抗日,动员同学参军。地主家的长工常在夜晚偷偷地跑来,告诉我们地主剥削农民的罪行,和地主的白洋、布匹、粮食等埋藏、寄存的地方。根据这些报告,又进行了详细调查,经过政治部的批准,我们便把浮财分给了群众。群众把这叫“财产回老家”,有了这种革命的看法,就产生了高涨的革命热情,从而也造成了一个参加红军的热潮。他们下决心同地主豪绅、国民党斗争到底。参加红军的人越来越多,光是我们军团直属队就扩大了一千多人,加上各师扩大的足有三千多人。临离开毕节时,我们成立了独一团和独四团。有些女学生几次要求跟我们走,因为我们在准备着继续长征,只好婉言劝慰,动员她们回去了。
在黔、大、毕的近二十天中,我们还在上层人物当中进行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当地及其附近有许多开明人士和一些地方武装,在民族存亡的关头,他们对抗日都有一定的热情,对国民党蒋介石的排斥异己和卖国政策,也表示出不同程度的不满。党抓住这个有利时机,利用会议和个别接触,向他们讲明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和各项政策;动员他们为了国家、民族的安危,挺身而出,联合各方人士,组织抗日联军。同时,我们还把我军政委员会给各方人士的文告和给西南各省国民党高级军官的信件,通过白区邮局寄往各地,号召他们和我们订立停战协定,一致抗日。
经过一些天的宣传工作,使很多人认识了我党的主张。特别是对抗日抱有极大热情的国民党宿老周素园老先生各方奔走,情绪很高。后来成立贵州抗日救国军时,他被委任为救国军司令。红军离开毕节时,他又跟我们一道长征。虽然环境那样艰苦,但他终于同我们一道过了雪山草地,在陕甘边同中央红军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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