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涛回忆红军筹粮过草地

Admin 发表于2016-05-03 14:46:27
我们这支前卫部队抵达毛儿盖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了。
毛儿盖,是藏族同胞聚居的地方,再往前走,就是荒无人烟的草地了。上级决定在这里休息几天,筹备粮食,做好过草地的准备工作。大家都非常高兴,因为,几个月来强渡大渡河,翻越夹金山,同志们都十分疲劳了。
来到毛儿盖,上级反复强调要严格执行党的民族政策,做好驻地的群众工作。对于向群众进行宣传,帮助群众劳动,早就成了我们的习惯,同志们从来也没感到困难。可是在这里却不同了,藏族同胞由于受了国民党反动派的欺骗宣传,我们还没有到达,就跑光了。不过我们相信,总会有人回来。只要有人回来,我们就能够争取全村的人都回来。
所有的部队都没有住民房,也没有动老乡的东西。我们把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把被单撑起来当帐篷,露宿在树底下或屋檐下。没有吃的,就到山上去采蘑菇、挖野菜充饥。
第二天,我们正在山上挖野菜,忽然发现了三十五头牛。估计是藏胞牧放的,我们把它们都牵了回来。天天轮班割草喂养。大家都相信,出不了几天,一定会有人回来找。
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一个人回来,同志们渐渐有些着急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们不会在这里久住,可是每人筹备十斤粮食的任务一粒还没有完成。这时已接近收获季节,庄稼地里一片片即将成熟的青稞、豌豆,更显得特别诱人。可是不知道哪是土豪的,干着急没办法。
我们班长易先林,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大家管他叫“二棒子”。他看到筹粮任务完不成,同志们又没有什么吃的,着急地对营长和教导员说:“到现在连个人影还没见,咱还等到几时?照这样等下去,人快饿死了。”
其实,营长和教导员比我们更着急。这几天他们曾不断派人去找老乡,但都失望了。可是他们仍心平气和地向我们解释说:“粮食,地里是有,我们如果不讲纪律,伸手就可以拿到。可我们能那样做吗? 样我们就会失去了藏民弟兄的信任, 就等于帮助敌人破坏我们自己。”
营长和教导员的话使我们情绪稳定下来。我们仍耐心地等待着,还是没有一个人动藏族弟兄的一点东西。
一天的傍晚,九连送来一位藏族青年。那人见了我们之后,一声不吭,脸色阴沉,看样子又害怕,又着急。营长和蔼地告诉他,我们是红军,是经过这里北上抗日的,要他不要害怕。但他听了只是摆头,不知道是不懂话,还是不相信。教导员指指田里的庄稼,然后又掀开锅盖,指指锅里的野菜,意思是告诉他,我们没有动用他们的东西。这个藏族青年看见锅里的野菜,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可是不一会又变得急躁起来,用不熟练的汉语说:“牛? 牛?”
营长和教导员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亲热地拉着他的手,来到喂牛的地方。他一见三十五头牛全都喂得好好的,高兴得转身跑了。
次日,毛儿盖骤然热闹起来。金碧辉煌的大喇嘛寺前,集合起许多穿着各色鲜艳服装的藏族男女同胞。他们成群结队地端着糌粑,前来慰问我们。
经过调查,营部决定除七连就地征用地主土豪的粮食外,其它连队分别到附近去筹粮。我们八连的筹粮区在泸河对岸,离毛儿盖六七十里。藏民同胞听说我们要到泸河去筹粮,都自动要求为我们带路。
我们星夜赶到泸河。刚准备渡河,忽然对岸传来一阵“砰砰”的枪声。开始,我们以为是敌军,迅速做好了战斗准备。后来才辨别出,原来是被敌人欺骗了的藏民,企图阻止我们渡河。这倒是个很大困难,如果强渡,一定会有伤亡;请向导向他们解释我们的政策,河宽又听不见,喊了半天也没有效果。后来向导说上游有个渡河点,可以过去。于是连长和指导员研究了一下,决定连长带一半人和一个向导,留在原地吸引住对岸的藏胞;指导员带一半人和个向导,绕到上游,偷渡过河,和对岸的藏胞取得联系。
从上游渡河,要绕过几十里路。我们留在原地的人,都隐蔽在苞米地里。从上午十点直等到太阳偏西,也没有听到指导员的动静。干粮早在昨晚行军路上吃光了,已经一整天没有吃到东西,微风不时吹来苞米的青香味,越发使人感到饥饿。谁都在想,能有几穗苞米吃吃,那该多好啊!可是大家都牢牢地记住了营长和教导员的话,谁也没有动老乡的一粒苞米。
傍晚,排长见大家实在饿得难以支持,才和连长商议了一下,决定摘些苞米叶子和辣椒叶子煮一煮充饥。那苞米叶子可真难煮,煮了老半天,还是邦邦硬,放在嘴里,怎样嚼也嚼不烂。
我们刚吃过“饭”,一位老大娘便来到我们隐蔽的苞米地。看样子她是看到刚才煮“饭” 的烟火,担心我们吃了她的苞米,特地来看望的。她在田里转了几圈,大概是我们的模范行动感动了她,她立刻跑回家,端来了一盆煮熟了的苞米粒,一定要我们收下。连长吩咐司务长收下大娘的苞米粒,给了大娘三块白洋,然后又向她打听对岸哪些田地是地主土豪的。大娘毫无顾虑地把对岸土地的情况都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我们。
入夜,对岸的枪声,由稀疏而沉寂起来。不久,又传来了“砰砰砰”三响手枪的射击声。这是指导员通知我们已联系好了,可以渡河的信号。同志们立刻欢腾起来,迅速过了河。原来指导员他们绕过河去以后,向导怕发生误会,要求部队隐蔽起来,他一个人先去与藏民联系。他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对岸的藏民,很快便把敌人的谣言和欺骗宣传揭穿了。
我们渡过泸河,便在地主土豪的田地里紧张地进行收割。没有多久,便把筹粮的任务完成了,我们赶回毛儿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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