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萍回忆红军从遵义到大渡河(下)

Admin 发表于2016-05-03 16:27:45
威胁昆明城,抢渡金沙江
我军胜利渡过北盘江后,连克贞丰、兴仁、安龙、兴义等县城,打开了进入云南的宽广道路。除原留乌江以北的红九军团在滇、黔边牵制敌人外,一、三军团为前锋,分兵两路,浩浩荡荡直扑云南。翻山渡水,攻城拔寨,势不可当地又连克沾益、马龙、寻甸、嵩明等城,向昆明迫进。云南军阀龙云半个月前早把主力调去增援贵阳,而今自己的老巢反朝不保夕,便急忙四处调兵援救昆明。
我们十一团尾随军团主力,于四月下旬顺利地到达白水城后,奉命沿公路向平彝(今富源)方向前进十里,阻击来自贵阳的敌人,掩护军团主力继续西进。这天敌出动飞机数架,对我军滥施轰炸。由于我们团处在山地防御,又加上敌机投弹不准确,不敢低飞,只是军团直属队在白水城附近受了一点损失。军团政治委员杨尚昆同志也负了伤。
我们阻击的敌人,是从贵阳来的蒋介石中央军一个师。他们进攻的战术是:炮火轰击,轻重机枪扫射,占领一个山头后,小心翼翼搜索前进,而我们则采用了宽大正面的运动防御战术,在正面三四里宽,纵深约十里长的山岳地带,布置了四道防御阵地。敌人炮轰,我们隐蔽在野战工事和山崖里不动,等他们上来了,突然一阵猛烈的火力杀伤,继之以反冲锋打垮进攻之敌。如此反复数次,每一阵地打个把钟头,然后主动转移阵地。从早打到午三点钟,敌人才前进了十三里路,占去了空空的一座白水城。
我们完成任务后,急行军脱离了敌人,尾随军团主力继续向昆明逼近。从白水出发,一路上谈谈笑笑,战士们说:“仗越打越巧了,中央军一个师,也没拔掉我一根毫毛!”
我军逼向昆明的行动,使云南全境震动。滇军不得不急忙往昆明集中。这就造成了我军北渡金沙江的极好机会。于是,我军以一军团继续向西急进,连克禄劝、武定、元谋,并在昆明通向四川大道的主要渡口——金沙江南岸的龙街,佯作积极渡江的姿态。手忙脚乱的蒋介石,一面亲赴昆明督战,一面急调薛岳、周浑元等部中央军和滇、湘军阀部队,向元谋追击,企图歼灭我军于元谋地区。这时,我军主力在昆明附近突然分兵两路,向西北转进,直趋金沙江。我三军团为右纵队,直奔洪门渡渡江;军委参谋长刘伯承同志率干部团猛扑皎平渡渡江;红五军团殿后打掩护。此时原留在乌江以北活动的九军团,在贵州、云南边境击溃黔敌五个团,完成了牵制任务后,亦乘胜进入了云南,在主力渡金沙江的同时经会泽附近渡过了金沙江。
三军团以十三团为前卫,前往洪门渡夺取渡船,架设浮桥。我们十一团为军团后卫,经过寻甸,渡过普渡河正向洪门渡前进时,夜晚接到军团首长急电:军委干部团已完全控制皎平渡及渡船;我十三团亦自洪门渡渡过了金沙江,但因该处水流湍急,架设的浮桥被洪水冲垮,军委令三军团主力改由皎平渡过江。令我们改后卫为前卫,急速向皎平渡前进。
经过半天的急行军,下午四点钟左右,我们翻上了金沙江南岸的大山,望见江水滚滚东流,两岸陡峭的石岩,把金沙江夹在脚下。江中七只渡船,穿梭似地在江上像七条大鱼似的南北往返。两岸山坡上满是部队、马匹和行李担子。大家兴奋极了,到处是歌声和欢笑声。同志们快活地谈论着:
“真有趣,诸葛亮五月渡泸深入不毛,我们也是五月来渡泸啊!”
“我们一过江,就把蒋介石几十万大军甩到后边了!”
“蒋介石跟在后面得到了什么呢?”
“捡到了几双烂草鞋!”
正在山上休息,军委传来命令:要我速带一个营和侦察排、电台先渡江,到北岸渡江司令部军委周副主席处受领任务。
我率第二营和团侦察排来到了江边,渡口七只船全让给了我们先渡。一上岸,便见到了周恩来副主席和彭军团长、杨政委。周副主席关切地问了部队情况后,简要地讲了一下整个战局,分析了当前的敌情,然后授予我们任务:沿着江北岸西进,迅速到达元谋以北、江驿以南的龙街渡口,阻击沿昆明通川康大道向北追击的敌人,掩护我军渡江后在会理稍事休整随即跟进。同时,要我们沿路注意联络南岸一军团的部队,并转达军委令他们改变从龙街渡江的计划,火速赶到皎平渡渡江的命令。因为军委自一军团由元谋、龙街之线折回后,已和他们失掉了无线电联络。
黄昏前,我们完成了政治动员与军事准备工作后,沿着金沙江北岸的羊肠小道,翻山爬崖,溯江而上。歌声、笑声伴随着金沙江哗啦啦的流水。大家一面在艰险的山路行进,一面两眼不住地望着对岸。因金沙江是云南和四川的分界线,有的同志就逗趣说:“我们是身在川,眼望滇咧!”
夜幕徐徐地笼罩了金沙江。密云遮住了星光。一堵悬崖绝壁,迎面切断了去路。怎么办呢?绕路走吧,怕无法联络对岸的部队,只好搭起人梯,刺刀插进岩石缝里,踩着往上爬。先上顶的,用绑带作吊绳,把机枪、弹药箱、电台吊上去。就是骡马不能吊,也无别的办法可想,就干脆丢掉了。
走到半夜,哗哗地下起雨来。山地更加难走了。跌了跤的同志咒骂起来:“这鬼天气,真是个反动派1也有的故意开心说:“真凉快呀,洗澡不用打水了。”真是各有各的感受,各有各的乐趣。我们的战士,什么时候都表现出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
下半夜雨过天晴。我们刚到达鲁车渡,忽然望见对岸出现了一长串火把,尤如一条火龙,摇头摆尾,顺江而来。我们断定是一军团的部队,立时拥到江边欢呼起来。但江宽水吼,又是漆黑的天,他们怎能看得见,听得出呢?于是便集合几个司号员一同吹起联络号。对岸火把霎时熄灭了,我们知道他们误会了,经司号员再吹红三军团的号牌子,对岸才回答是一军团第一师的部队。我们遂用集体喊话的办法,把军委命令一军团火速到皎平渡渡江的命令传过去。对岸又点起了火把,火速向东而去。我们也燃起火把,两条火龙在夹江两岸,来了个空前壮观的火炬大游行。
天亮以后,我们在鲁车渡附近江中找到了一只小船,把一军团野战医院院长戴胡子率领的一批伤病员接过江,又继续沿江向川、滇大道的姜驿城前进。
姜驿,是会理的一个分县,城里仅有一小部分民团。我们的侦察排乔装敌人大摇大摆地混进了城,活捉了县长和一百多个团叮从俘虏口中得知:两天前,四川军阀刘元塘师的一个团才从江边和姜驿撤回了会理。我们通过了姜驿城,翻越过十余里的高山,经猫儿关越过灼热蒸人的火焰山(传说孙悟空在此烧光了屁股),黄昏前赶到了龙街渡口对岸的河边村。我们沿江北岸构筑了野战工事。活动两天,没见对岸有敌人的动静。第三天下午,一部分敌人才到了龙街。少数侦察部队到江边观望,被我们一阵射击,就逃之夭夭了。他们没有红军夺船过江的本事,只好隔江兴叹。
四天后,我大军已全部胜利地渡过金沙江,并在会理地区休整后,主力继续北进。军团首长令我们急速撤回,到会理附近归还军团建制。当晚在村里点起了灯火,虚张声势一番,悄悄地离开了河边村,再次翻过火焰山,沿着大道北进,星夜赶到了会理,归还建制。……
飞渡大渡河,会师夹金山
 我军凭着七条船,经九天九夜安然、胜利地渡过金沙江,摆脱了几十万敌人的包围、追击和堵截,把敌人全部抛在金沙江以南。当蒋介石的追兵在第十一天的下午到达江边时,我军已将渡船烧毁,远走高飞了。为迷惑敌人和掩护我军在会理附近休整,我红三军团以积极的进攻,把四川军阀刘元塘一个师团团围困在会理城内,从而使我军主力在短期休整之后,得以从容地继续北进,经德昌、西昌、泸沽、越嶲(今越西)、冕宁一线直达天险的大渡河。从会理到大渡河行程约二千余里。我军沿途几乎没遇到敌人大的抵抗。我们是军团的后尾,一路上晓行夜宿,唱着“金沙江的流水哗哗响,常胜的红军胜利地渡过江,蒋介石吓得大惊慌,帝国主义弄得没主张”的胜利渡江歌。由于先头兄弟部队做了许多群众工作,我们每到一地,像进入老区似的,不论大村小镇,群众纷纷自动帮助我们带路,抬担架,运输物资,并积极地协同我军地方工作组打土豪。自动参加红军的人到处皆是。特别过了西昌,进到汉、彝族杂居的地区,群众拥军、参军的情形更加热烈。在反动政府残酷压迫下,劳苦人民过的简直是非人的生活。彝民妇女只围一片烂布,男人整个赤着背,十几岁的孩子全光着屁股。红军一到,开仓分粮,人人都称呼我们为“红军大恩人”。
我军北上通过西昌后,即分兵两路,直扑大渡河。一军团第二师一部,在大树堡(会理通成都的主要渡口)佯渡,我军主力则经泸沽,冕宁向安顺场强渡。通过彝族地区时,刘伯承同志按党的民族政策,同彝民兄弟歃血为盟,取得兄弟民族的支持,顺利地为我军开辟了前进道路,一时传为佳话。我们团在通过西昌后,奉命到大树堡接替二师的佯攻任务,日夜砍树扎筏,虚张声势以迷惑牵制敌人。
当我一军团第一师于安顺场渡过大渡河后,由于渡船太少,又不可能架桥,不利全军渡河,因此军委令一师为右纵队,配合我军主力夹大渡河溯江北上,抢夺天险的泸定铁索桥。军团首长令我们火速经安顺场到泸定桥过河。
安顺场是太平天国石达开最后失败的地方。蒋介石幻想历史会重演,一面调四川军阀刘湘、杨森、刘文辉等部沿江北设防堵击和固守泸定桥,一面调他的中央军和云南军阀部队兼程追击,企图歼灭我军于安顺场地区,然而,这一切又是白费心机,终成幻梦。
从安顺场到泸定铁索桥,沿路都是高山峻岭。我们沿着大渡河的西岸,日夜急进。大渡河水的惊涛骇浪犹如万马奔腾。水流的吼声,唤起了我们深沉的回忆:遵义、赤水河、扎西、娄山关、乌江、北盘江、金沙江……这些令人难忘的地点和河流,那些英勇艰苦的战斗场景,又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由于自安顺场渡河的我军右纵队沿大渡河东岸溯江而上,使我军不仅可以从东西两岸夹击泸定桥,更重要的是,使敌人错误地以为自安顺场渡河的为我军主力,并要夺取雅安,直接威胁成都,因而,敌人不得不将原守泸定铁索桥的主力东调雅安、成都之线增防。这就大大地有利于我左纵队先遣团——红一军团第二师四团,从大渡河西岸抢夺泸定桥。
一天下午,我们赶到了泸定桥。这是成都通康定的咽喉,两岸绝壁,水流湍急,用九条碗口粗的铁索,排列成一条横贯东西的桥梁。上铺木板,左右两面各列二根铁索作扶手。我军先头部队到达时,守桥敌人已将铁索上的木板抽走,仅剩下几根铁索了。然而,这怎能挡得住我们英勇无敌的红军呢!二十二个英雄战士打先锋,夺取了这座天险。
我军飞渡大渡河后,乘胜继续北进,经化林坪,从二郎山旁翻越过行人绝迹、野兽成群的万山老林——比二郎山还高的抱桐岗。六月初,于天全河击溃四川军阀杨森部六个旅的堵截,占领天全、芦山。继经宝兴翻越邛崃山脉,越过终年积雪的大雪山——夹金山,就在夹金山下与红四方面军的先头部队胜利会师。
喜讯从夹金山迅速传遍全军。同志们欢喜地跳起来。有的在行军中就开起庆祝大会来。一时欢呼声、口号声、凯歌声从山上到山下,像山洪暴发,震动山谷。宣传员写的鼓动诗,也在行军行列中朗诵:
工农红军钢铁样,
强渡天险金沙江,
两大主力大会合,
北上抗日敌发慌!
……
从遵义到胜利地渡过大渡河与红四方面军会师,是中央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途中最关紧要的带有决定意义的阶段。也是红军长征中行动最积极、最活跃的阶段。是战争史上最光辉的范例。没有这个阶段的胜利,红军就难于转危为安,就不可能最后完成北上抗日的伟大战略任务。这个伟大的胜利,主要是由于遵义会议后,红军有了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正确领导和毛主席在指挥上料敌如神,完全置敌于自己掌握之中,并采取了机动灵活的大规模的运动战的战略战术。这是党中央遵义会议的胜利!是毛主席军事思想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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