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承回顾长征(下)

Admin 发表于2016-05-03 17:30:35

遵义会议集中全力纠正了当时具有决定意义的军事上和组织上的错误。“左”倾路线的领导者,企图用阵地战代替游击战和运动战,用所谓“正规”战争代替人民战争。这个错误的军事路线,就决定了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并招致了长征初期的严重损失。
这次会议,胜利地结束了“左”倾路线在党中央的统治,开始了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中央的新的领导,在最危急的关头挽救了党,挽救了红军。这是有极大的历史意义的转变,正是由于这一转变,我们党才能够胜利地结束了长征,在长征的极端艰险的条件下,保存了并锻炼了党和红军的基干,并且克服了张国焘的退却逃跑路线和分裂党的阴谋,胜利到达陕北,促成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推动了抗日高潮的到来。
遵义会议的精神传达到部队中,全军振奋,好像拨开重雾,看见了阳光,一切疑虑不满的情绪一扫而光。经过十多天的休整,部队体力稍见恢复,又进行了整编,立即移师北上。 这时候,二、六军团在湘鄂川黔地区颇有发展,但是因为敌人驻在芷江一线,防备我返回湖南,因而无法取得联系。四方面军在川陕也粉碎了四川军阀的六路围攻。当中央红军经桐梓、习水,渡赤水河北上时,立即引起敌人极大的恐慌。四川军阀急忙抽调兵力至川黔边境布防,派其模范师(郭勋祺师)四处巡弋,并封锁长江,防我北渡与四方面军会合。当我军挺进至滇东北之威信时,敌周浑元、吴奇伟纵队已从湖南赶来。土城一仗,未能消灭郭师,敌又大军麇集。我乃放弃北渡长江的意图,突然甩开敌人,挥戈东指,再渡赤水河,重占桐梓、娄山关和遵义,消灭王家烈两个师。这时,敌周、吴纵队也已赶上,和我军展开激战。天下大雨,山路泞滑,我三军团与干部团和敌人反复争夺老鸦山制高点,一军团趁黑夜从西 侧插入敌人大队中,号声四起,山鸣谷应,敌人腹背受敌,顿时大乱,仓皇南逃。我军边追边打,直到乌江边,歼灭敌一个多师。残敌渡江南窜,怕我追击,把乌江浮桥拆掉,来不及过江的敌人也悉数被歼。这一战役是长征以来第一个大胜仗。
遵义会议以后,我军一反以前的情况,好像忽然获得了新的生命,迂回曲折,穿插于敌人之间,以为我向东却又向西,以为我渡江北上却又远途回击,处处主动,生龙活虎,左右敌人。我军一动,敌又须重摆阵势,因而我军得以从容休息,发动群众,扩大红军。待敌部署就绪,我们却又打到别处去了。弄得敌人扑朔迷离,处处挨打, 疲于奔命。 这些情况和 “左”倾路线统治时期相对照,全军指战员更深刻地认识到:毛主席的正确的路线,和高度发展了的马克思主义的军事艺术,是使我军立于不败之地的唯一保证。
我军在遵义一带几次寻战,敌却小心防守。三月,我军便自遵义西进,占仁怀,由茅台三渡赤水河,再入川南。敌人料我将北渡长江,大为恐慌,连忙在川黔滇三省边界大修碉堡,企图封锁围歼我军。但我军却突然由川南折回贵州,在茅台附近四渡赤水河,除留一支小部队牵制敌人外,其嗉毙芯ü阆惆樱隙晌诮北乒笱簦⑶曳直徊慷魑桶病⒒? 平。
这时候,蒋介石正亲自在贵阳督战,慌忙调云南军阀部队来“保驾”,又令薛岳和湖南部队东往余庆、石阡等地布防,防止我军东进与二、六军团会师。在部署这次行动时,毛主席就曾说:“只要能将滇军调出来,就是胜利。”果然,敌人完全按照毛主席的指挥行动了。于是,我军以一军团包围贵阳东南的龙里,虚张声势,迷惑敌人。其余主力穿过湘黔公路, 直插云南,与驰援贵阳的滇军背道而行。这次,毛主席又成功地运用了声东击西的灵活的战术,“示形”于贵阳之东,造成敌人的过失,我军得以争取时机突然西去。
一过公路,甩开了敌人,部队就像插上了翅膀,放开大步,一天就走一百二十里。途中,连克定番(今惠水)、广顺、兴义等县城,并渡过了北盘江。四月下旬,我分三路进军云南:一路就是留在乌江北牵制敌人的别动支队九军团,他们打败了敌人五个团的围追,入滇时,占领宣威,后来经过会泽,渡金沙江;另两路是红军主力,攻克沾益、马龙、寻甸、嵩明等地,直逼昆明。这时,滇军主力全部东调,云南后方空虚,我军入滇,吓得龙云胆颤心惊,忙将各地民团集中昆明守城,我军却虚晃一枪,即向西北方向金沙江边挺进。
金沙江穿行在川滇边界的深山峡谷间,江面宽阔,水流湍急,地势非常险要。如果我军不能北渡,则有被敌人压在深谷歼灭的危险。这时,蒋介石似乎已经发觉了我军的行踪,天天派飞机来侦察。我军三路连夜向金沙江平行急进:一军团抢龙街渡,三军团抢洪门渡,干部团抢皎平渡,五军团仍旧殿后掩护。
干部团偷渡金沙江袭击并消灭了川军一排守敌,迅即以一部控制了皎平渡两岸渡口,前后搜获七只小船。而团主力则由北岸的深谷,急进至几十里外的高原,击溃了川军援兵。这时,洪门渡因江流太急,无法渡过;龙街渡又因江面太宽,敌机可以低飞骚扰不便渡江,因此,一、三军团都集中到皎平渡渡江,而仍以五军团的一个师担任掩护。
三天后,敌人的敢死队十三师约五六个团的兵力,向皎平渡追来,被我五军团打了个措手不及,沿河溃退下去。原来蒋介石也发觉了我军的战术方针有了新的变化,于是就在贵阳 召开会议,研究我军近来的作战特点,规定了“长追稳打”的战术方针,以免被我军歼灭。现在敌十三师见脱离主力太远,被我一追,不知虚实,不敢轻举妄动,就在团街固守起来。我军就依靠皎平渡七只小船,经过九天九夜全部渡过江去。第二天,敌人的大队人马才赶到,而这时候,船只已经烧毁,红军早已远走高飞了。
从此,我军跳出了数十万敌人围追堵截的圈子,取得了战略转移中具有决定意义的胜利,在会理休息了五天,继续北上。经西昌、泸沽,进入彝族同胞聚居的地方。我们坚定地执行了毛主席规定的民族政策,与沽基族首领结盟修好;并使老伍族中立;对受蒋介石特务支持利用,不断袭击我们的罗洪族,则反复说明我们是帮助少数民族求解放的。就这样依仗党的民族政策,顺利地通过了彝族地区,赶到大渡河南岸的安顺场渡口。
安顺场原名支大地,濒大渡河南岸,是太平天国石达开从此北渡未成而最后失败之处。这里是一个河谷地带,两侧是四五十里的高山,在这样的深沟中,部队无回旋余地,兵力亦无法展开,极易为敌人伏击消灭。因此,四川军阀曾扬言红军将蹈石达开覆辙。河南岸安顺场驻着四川军阀的一个营,仅留一只交通用的小船,其余船只都被他们拉到河北岸去了。我们在河南岸包围安顺场川军时,找到了那一只小船,便组织突击队渡河。十七勇士一过河去,就将敌人打垮,占领了渡口,接着,我第一师陆续渡过河去,扫清北岸沿河之敌,并在化林坪击溃了川军刘文辉的北岸预备队刘元堂旅。随即与南岸二师夹河而上,向泸定桥前进。第二师先到,敌人还没有来得及彻底破坏泸定桥,我军便攀缘铁索冲过大渡河与第一师会合。
一九三五年六月,红军飞渡大渡河后,在汉源打了一仗,击溃四川军阀四个团,旋经天 全、芦山、宝兴,翻越了长征途中第一座大雪山——夹金山,占领川西北之达维、懋功(今小金)等地,与四方面军胜利会合。

中央红军长征期间,川陕根据地的红四方面军曾经取得粉碎敌人六路围攻的胜利。可是,这时张国焘却继续坚持右倾机会主义逃跑路线,放弃了川陕根据地,带着全部人马,向西退却逃跑。这支部队,在渡过嘉陵江、涪江、岷江后,到理番(今理县)、懋功一带,即与一方面军会师。
对于张国焘的错误,毛主席始终采取党内斗争的正确方针。会师后,中央在两河口召开了政治局会议,决定继续北进。会后,毛主席率领部队于六月下旬启程,翻越梦笔山、长板山、打鼓山等大雪山,到达松潘附近的毛儿盖。可是,这时张国焘并没有放弃逃跑主义的错误路线。他在一、四方面军会师之前,业已成立西北联邦政府。由此可见,他的目的是在西北,包括西康、青海、甘肃西北部以至新疆。此时他仍旧坚持预定计划,向西康、青海等少数民族地区退却。因而中央屡屡电催不应。
毛主席一面命令部队筹粮,准备过草地;一面耐心地等待,在毛儿盖停留了一个月。这时,日本帝国主义正加紧对我国的进攻,自“九一八”事变以来,由东三省而热河,由热河而华北各省,不到四年,差不多占领和侵袭了我国半壁河山!我党早在一九三三年一月,就曾发表宣言,表示愿意在三个条件下与全国各军队共同抗日。而国民党反动派却置民族存亡 于不顾。一面降日卖国,一面却继续增兵“围剿”和追击红军,妄想将我全部消灭。其倒行 逆施,令人发指。国内舆论,对我党坚持大义,深表同情,期望我党能负起抗日大任。我党早已发出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号召,得到全国各阶层人民的热烈拥护,打击了蒋介石坚持内战的反动政策。
接着,中央政治局又在毛儿盖召开会议,就一、四方面军会合后的政治形势与任务作出决议。并决定分兵两路北上。右路军由中央、毛主席率领,包括一方面军之一、三军团及四方面军之四军、三十军。左路军由朱总司令、张国焘率领,包括四方面军之九军、三十一军、三十三军及一方面军之五、九军团。
右路军穿过草地,向班佑、巴西、阿西一带前进,在包座河边的救济寺,消灭了胡宗南一个师。左路军由卓克基出发,经草地向阿坝、班佑一带前进。但到了阿坝后,张国焘进一步露出了他分裂党的野心,竟打电报给中央,要右路军全部南下。中央虽曾几次去电,指出只有北上才是出路,纠正其南下的错误,后来甚至严词责令北上,但张国焘却悍然不顾中央指示,仍坚持其错误路线。
这时,右路军虽只剩下七八千人,可是中央北上的意志坚定不移。九月,部队自巴西出发,渡包座河,沿白龙江前进,过栈道,攻克天险腊子口,然后即越岷山,脱离了雪山草地 地区,到达甘南之岷县、西固(今宕昌)间的哈达铺。敌人急忙拼凑了二三十万人马,准备在渭水堵击。红军在哈达铺休息两天,便作出向天水前进状,诱使敌人将主力集中天水。我们却以急行军自武山、漳县之间,顺利渡过渭水封锁线,相继占榜罗镇和通渭城。十月,经回民区连续突破会宁、静宁之间的封锁线及平凉、固原之间的封锁线,击败敌四个骑兵团的追 击,翻越六盘山高峰,过环县,抵达陕北根据地之吴旗镇,与陕北十五军团胜利会师。直罗镇一仗,粉碎了蒋介石向陕甘边区的第三次“围剿”,给党中央把全国革命大本营放在西北的任务,举行了一个奠基礼。
党中央到达陕北以后,在一九三五年十二月召开了中央政治局会议(瓦窑堡会议)。会议批判了党内那种认为中国民族资产阶级不可能和中国工人农民联合抗日的错误观点,决定了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策略;指出了中国革命的长期性,批判了党内在过去长时期内存在着的狭隘的关门主义和对于革命的急性玻这些错误,都是党和红军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遭受严重挫折的基本原因。遵义会议是在红军长征途中召集的,所以只能够对于当时最迫切的军事问题和组织问题作了决议。红军长征到达陕北之后,党中央、毛泽东同志才获得可以系统地阐明政治策略方面的问题。瓦窑堡会议是一次极关重要的会议。会后毛泽东同志又作了《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的报告。这个报告,不但规定了当时党的政策,系统地提出了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问题,而且总结了两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根本经验,规 定了党在民主革命时期的根本路线。

张国焘公开和中央分裂后,擅自率领左路军及右路军中原属四方面军的两个军,再过草地、翻雪山,经毛儿盖、懋功、宝兴等地,向川康边境的天全、芦山一带退却。在卓木碉, 他终于奸心毕露,公然进行叛党活动,宣布成立伪中央,自己担任主席。朱总司令在这样的境遇下,坚持了毛主席党内斗争的正确方针,表现了坚定的政治原则性。张国焘要他发表宣言反对中央,他不但严词拒绝,而且耐心地向干部宣传中央的正确主张。
四方面军在天全、芦山一带停留了三个月。这时,敌中央军周浑元部队入川,与刘湘配合,向我们攻击。两军对峙,仗越打越大。部队消耗很大,张国焘却举棋不定,直到部分防地被突破,才被迫撤向道孚、炉霍、瞻化(今新龙)、甘孜和大金寺一带,仍旧企图向青海西宁方向逃跑。
这时,二方面军由湘鄂川黔边界根据地出发,经贵州、云南,长途转战,历尽艰辛,也来到甘孜。由于朱德、任弼时、贺龙、关向应等同志坚决维护中央正确路线,加上四方面军广大干部也逐渐认识到南下是错误的道路,纷纷要求北上抗日,因而,叛徒张国焘的分裂阴谋就完全失败了。这时,他被迫取消了伪中央,并率领队伍北上。
部队由甘孜出发,经东谷、阿坝、包座,再次过雪山草地,八月到达甘南,占哈达铺、大草滩、临潭。这时,中央已经派聂荣臻、左权同志带领部队西征,迎接二、四方面军北上。并准备组织静(宁)会(宁)战役。二、四方面军乃兵分两路:四方面军为左路;二方面军为右 路。右路军经西和、武山之间东去,连克成县、徽县、康县、两当,并围攻凤县,拖住胡宗南的尾巴。聂、左部队已将毛炳文、许克祥包围起来,通知张国焘前来协同聚歼。谁知张国焘竟继续他逃跑主义的错误,以组织岷(县)洮(临洮)西战役为名,擅自带领左路军仍旧向西撤走,准备去青海西宁。后因部队不满,而且渡河困难,张国焘只好将部队又拉回来。
但张国焘野心不死,竟又借口执行宁夏战役计划,擅自命令四方面军西渡黄河。结果过去了一部分,渡口即被赶来的胡宗南部控制。已渡的部队,照他的预定计划,西进至甘州、肃州地带,即被国民党军辗转包围。虽经英勇抗击,但终于遭受失败。
张国焘的错误,给党和红军带来了严重的损失。但由于遵义会议以后,全党确立了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党中央的正确领导,这才使得张国焘的错误没有能够发生更大的危害。毛泽东同志的正确领导,对从张国焘的错误路线下挽救四方面军,对从极端艰难困苦的情况下保存中国工农红军,对长征的胜利,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一九三六年十月,一、二、四方面军三大主力,终于在会宁会师。旋即在山城堡打了一仗,消灭胡宗南部一个师,胜利地结束了长征。从此,我军就亲密地团结在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党中央正确的领导之下,为争取实现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迎接抗日高潮而奋斗。回顾长征的全部过程,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长征是彻底纠正了“左”倾错误路线,确立了毛泽东同志正确路线的领导,才取得胜利的;长征是在与张国焘的右倾机会主义路线和他的分裂阴谋作了坚决斗争,并坚持了毛泽东同志的正确主张,才取得胜利的。
我们也可以看出:只有毛泽东同志久经考验的马列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革命战略思想,是中国革命的唯一正确的指导思想。只有它,才能赋予中国共产主义运动以无比顽强的生命力,赋予革命军队以无坚不摧的战斗力量。也只有它,才能引导红军奇迹般地战胜千苦万难,完成长征,走向新的胜利。
长征,用它铁的事实宣布:以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中国共产党人,是不可战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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