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观场学习夜战
要谈“夜老虎”团的战功,首先应该说说它的来由。
当时,我们八十八师在老观场一带担负箝制任务。敌人的兵力多我数倍,装备又比我们好。我军要战胜敌人,常常采取夜战。可是夜战是有很多困难的,如夜间战术动作和部队的运动、通信联络以及混战中如何分辨敌我的问题,都要设法解决。在这种情况下,二六五团便抽出一部分部队,专门训练夜战。
开始先练习夜行军、爬悬崖。战士们出发之前,个个换上轻便的软底布鞋,带上全副装备,大跳而特跳。如果发现谁有响声,即让他重新着装,一切收拾利索了,才摸着黑悄悄地行动。同时,部队还规定了夜行军的纪律:跌倒不叫,滚到沟里不嚷。当然,更不准抽烟和说话。我们的战士是很喜欢学习夜战的,时常选择最坏的天气,最难走的道路,一次再次地去练习。在一次夜行军之后,往往有很多人摔伤腿,碰破脸,一个个弄得像泥猴似的。可是我们听到的报告都是这样:这个班几分钟爬上多高的悬崖,那个班几分钟搭起人梯,或者说行动起来一点声音没有。
经过多日的训练之后,连队的夜行军技术有了显著的提高。一天夜晚,听说有一个连要出发,我特地带了一个通信员,藏在他们要经过的路旁,观察动静。那天晚上实在黑得不行,对面看不见人。我们等了很久,既不见人,也听不见任何动静。忽然从面前一百多米处出现了一点点像萤火虫似的亮光——这是联络信号。原来他们已经从我们面前过去了。那种信号是战士们为了夜间相互联络创造的。在一节竹筒里插一根粗香,筒口朝后,这样只有后边的人才能看见那燃着的香头。
为了避免在夜战中发生误会,战士们除了用白毛巾绑在臂上外,还创造了一种联络哨,这种哨子是用竹子做的,吹起来很响,声音尖细,即使在枪炮声中也能听得出。
战士们掌握了夜行军、登悬崖、搭人梯等技术后,又根据敌人的部署,设置假设敌,进行夜袭“战斗”。经过比技术(行军、爬崖),评身体(体力、视力)之后,便选拔出一些最优秀的战士,组成“夜老虎”队去袭击敌人。当时,部队的生活苦,营养缺乏,生并患夜盲症的人比较多。有些战士被评比下去以后,三番五次地跑到连部里去请求继续参加夜袭,都把当选为“夜老虎”作为最大的光荣。遇到这种情况,连长、指导员要说很多话,才能把他们劝回去。
“夜老虎”队出动了几次,收获很大——每战必胜,伤亡小,省子弹,缴获多。这样,更加鼓舞了战士们的情绪。但有一件事战士们不高兴,那就是被俘虏的敌人,常常会半路跑掉。原因是四川的山多路难走,有些俘虏兵最初因不了解红军的政策,被“夜老虎”抓住之后,走到崎岖的路上,不是跳沟,就是滚崖;加上到处是密林,一跑就捉不回来了。后来,战士们又想了办法,每人腰间带一条麻绳,混战中抓一个绑一个,最后拴成一串往回带。但是,红军的纪律是不允许捆绑俘虏的。战士们到解绳子的时候,又不得不向俘虏兵道歉解释: “委屈你啦!实在对不起!我们红军本来是不捆人的,只是怕你们再跑回去替反革命当炮灰!” 后来,敌人对我军的政策了解了,因此,被抓之后,有些马上声明说:“我决不逃跑!”在这种情况下,“夜老虎”队的麻绳就渐渐用不着了。
夜战登龙坪
达县战斗结束后,我军逐渐收缩阵地,诱敌深入。二六五团奉命在登龙坪一线担任防御。一天刘湘部的一个旅,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向该团发起攻势。战斗从早晨六点打到下午三点。我军阵地上的山石粉碎,工事坍塌。但是战士们坚守住主要的阵地,寸步不让。黄昏,敌人暂时收了兵,在对面的山上构筑工事。显然,他们估计到天黑以后我军定要反击,夺回失去的部分阵地。但是,敌人的估计往往是错的,他们惊慌地等了半夜,没见我军出击。据后来俘虏说,这时敌人的旅长骄横地说:“想必是共军白天伤亡太大,无力反击了。”因此,就安心睡觉去了。
午夜一点多钟,正当敌人熟睡的时候,在他们纵深十里处,又突然响起了枪声。原来,我们的二六五团钻到敌人肚子里去了。战士们在团长邹丰明和政委黄英祥的率领下,在敌人纵深发起了攻击。敌人预备队的一个团,没来得及展开,即被消灭了。我正面和敌人对峙的部队,听到枪声,按事先的部署,从正面展开猛攻。敌人正面阵地上的两个团,由于腹背受敌,东窜西逃,无力应战。在混乱的敌群中,到处是臂系白毛巾的“夜老虎”,到处响着尖利的竹哨声。天不亮,敌人的一个旅全垮了,除一部分逃跑外,大部被歼。敌人的旅长也做了“夜老虎”的刀下鬼。
战后,我在一个连队里检查,发现有百分之八十的战刀都染有敌人的血迹。许多战士的刺刀弯了,大刀卷了刃。夜战的激烈,红军战士的英勇,由此可知。
登龙坪一战,“夜老虎”声威远震,使得敌人心惊胆战。之后,每天战斗到下午三时左右,敌人就马上收兵改变部署,以防我军夜袭。可是,往往在敌人最紧张的时候,我们的“夜老虎”都在睡大觉;有时,他们却又彻夜不眠。敌人无法摸透“夜老虎”的行动规律。有一次敌人竟恐慌地自己打起来,真是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程度。
奇袭毛坝场
一九三四年春,刘湘的嫡系郝耀廷旅及另两个附属团,到达了毛坝场一带。他们在群山中构筑工事,修了木城、盖沟,准备歇兵过旧历年。
徐向前总指挥认为战机已到,决定趁此机会,发起反攻,并指定我师担负突击。由于敌人的兵力强大,工事坚强,我军白天进攻,必然伤亡很大,故决定夜袭。先头的突破任务,又交给了富有夜战经验的二六五团。
我军的功击点,先定在毛坝场以西陆米岩左侧。这儿是敌人的一个团,其东南有一个团的预备队,再后就是郝耀廷的总指挥部。我们师从这里猛插进去,一则打乱了敌人的部署,可以直接威胁着敌人的指挥部,二则便于我后续部队展开攻势。
除夕前几天,微风细雨的夜里,二六五团的战士们都换上软底鞋,用绳子绑上马嘴,棉花包住马蹄,人不作声,马不嘶鸣,悄悄地向敌人纵深摸去。战士们的衣服打湿了,脸被荆棘划破了,手被石笋刺伤了,甚至有的滚到山沟里去,这一切,都未引起呼叫。讨厌的是,敌人盲目的打炮、放枪。有些战士不幸中了流弹,但也是轻伤的不声不响,一面包扎伤口,一面前进;重伤的卧在路旁,连哼都不哼一声。
二六五团摸到陆米岩下,山上的敌人还不知不觉。部队立刻分成两路登山。虽然山崖陡削,石壁难登,但却挡不住久经训练的“夜老虎”。突击组竖木梯、搭人梯爬上去以后,即掷下绳索,下面的部队拉绳而上。当战士们用手锯锯木栏栅的时候,敌人的哨兵才发觉,但是已经晚了。我军一涌而上,趁敌人兵力没有展开,不顾一切地向纵深猛插。一阵激战,消灭了敌人两个多营。当敌人兵力展开时,我师二六三、二六八团已经赶到并投入了战斗。经过猛扑,敌人一个团的预备队又垮了,敌指挥部也被捣烂,郝耀廷被击毙,敌人毛坝场全线 陷于瘫痪。我军乘胜急速向东扩展,占领了毛坝场以东十里的一座高山。这时天刚放亮,透过黎明的薄雾,我从望远镜里看到山下人海蠕动,这是敌人两个团的增援部队,企图占据我们已经占领了的高山。愚蠢的敌人,把我们当成了自己的人,一面往山上爬,一面呼叫着: “不要误会,不要误会! ”我们立刻派两支部队分路迂回下去。当敌人发觉之后,我军三路出击,把两个团的敌人包围在山谷中。敌人立刻乱成一团,前拥后挤,一群群挤下悬崖,有的跌死,有的挂在山涧大树上,惊呼救命。
毛坝场一仗,我们歼灭了敌人的一个旅部及其四个团,击溃了他们三个团;缴获的武器、弹药物资不计其数,其中仅敌人准备过年的腊肉,就有三万多斤;另外,还有敌人军需部从城市里掠夺来的大批货物,像丝光袜子、棕榄香皂、香烟、糖果等等。据一个被俘的军需官说,他们准备趁过年发饷之际,把这些东西卖给兵士,想从中发一笔横财,不想也都“慰劳” 了红军。
浏览:1622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