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二军团自离开洪湖根据地,转战万里,部队的兵员和武器消耗很大,需要休整、补充。红六军团刚从湘赣根据地远道而来,沿途和敌人打了不少的仗,也很疲劳。按理说,两个军团会合后,本应该休整几天。但是,情况不许可,尾追红六军团的敌人周矮子等部很快又赶来了。会师后第二天晚上,两个军团在南腰界开了个联欢大会。贺总在会上很幽默地说:
“到了贺龙的后方,六军团的同志想休息,可没想到贺龙的后方是在脚板上!同志们今天休息一下,明天就要出发……”
两个军团会师后,力量增强了,一听说打仗,同志们的信心都很大。当时,湖南永顺的敌人,只有地方保安队,因此,我军准备拿下永顺,在那一带创造根据地。第二天,我们即向西北出发,打下酉阳,再从龙潭、龚滩,绕了个弯,把敌人调动到酉阳以西,然后又掉头向东,乘敌人力量还没集中,于十一月七日打开了永顺城。在永顺城里休息了六七天,湘西的周矮子、龚仁杰和贵州的皮德培、杨其昌等部又追来了。这时候,我们两个军团合共才不到一万人。敌人的兵力比我们大,装备也比我们好。但这是会师后的第一仗,意义重大。打好了,可以在永顺一带建立根据地,部队可以很快得到休整;打不好,根据地搞不起来,还得回到黔东地区,部队更疲劳。因此,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是如何打好这一仗。
敌人一到,我们的部队就撤出了永顺城。永顺城南面靠河,河上有座大木桥。这是永顺城的交通要道。撤退之前,贺总派人去召集大桥附近的群众开了个会,说明为了打胜仗,不得已要烧桥;并且给了老百姓几百块银洋,叫他们等打完仗再修。一些同志边走边嘀咕:“周矮子、龚仁杰几个家伙来了,正好给他一点颜色看,为什么又烧桥、又撤退,难道我们还怕他吗?”
“怕他个屁!我看,这里面有名堂,准能叫他吃个大苦头。”
“烧桥、撤退,不过是装个怕他的样子,让他们大胆地追,这叫诱敌之计。”
说到这里,大家都觉得对,这一带的地形,贺总很熟悉,首长们必定早有安排。
出永顺城东门不到一里地就是山沟,两面高山耸立,中间一条石板大路直通吊井岩。我们顺着这条路过了吊井岩,然后又走小路回到吊井岩南面的山上,准备在这里伏击敌人。谁知,敌人进了永顺城就住下不追了。第二天,我们又翻过大山向北走了六十里,退到龙家寨,照样布置埋伏,等候敌人前来。可是狡猾的敌人到了吊井岩,又不走了。还得往后退!第三天,我们又向西撤退到碑里坪、官地坪一带,照样布置了埋伏。这下子,敌人骄傲了,到了龙家寨,他们脚也不停,就顺着通官地坪的大路追我们。
我们的队伍埋伏在碑里坪南北山上。两山之间有条山沟,约有两里路宽,十多里路长。两面山上尽是又矮又密的茶树。部队隐蔽在茶树林里,一点目标都不暴露。
撤到吊井岩,我们就知道,这回上级是想先骄纵、引诱敌人,而后歼灭它。这次来攻的敌人,都归周矮子指挥。周矮子本来很骄傲,贺总就利用他这个弱点,让他更骄傲。可是这个家伙又很狡猾,头两次都没上钩。这一次,究竟来不来,我们心里还有点怀疑。下午,部队正在山上吃晚饭,忽见敌人一串串地直朝沟里开。我们心想:“哼,你们到底来了。”撂下饭碗,赶快准备打仗。
龚仁杰部走在先头,有些不放心,便派他的参谋长带领部队上北山搜索。”面山上是六军团的阵地。二军团的同志眼看敌人的搜索部队快到六军团的阵地跟前了,还不见打枪,真替他们着急。敌人东张西望进了茶树林,快到山顶了。一阵手榴弹爆炸,一队队的战士,随着一面面的红旗冲了出来。敌人遭到突然打击,一下子就垮下来了。这时,埋伏在正面和南边山上的二军团也打响了。号声四起,杀声震天。敌人给我们压在这条小山沟里面,全部乱了套!上了山的,直往山下滚;没上山的,散在水田里,到处乱跑。遍地是骡马、行军锅、迫击炮、机关枪、电话机……敌人把什么东西都丢掉了,人挤人,人踩人,还是跑不出去。 六军团王震政委这时正在四十九团阵地上。他精神百倍地对大家说:
“同志们,敌人不让我们会合,还想把我们消灭,我们要在这里创造根据地,必须坚决消灭这股敌人。我带头,大家跟我来!”
说罢,他马上就带着部队冲下山去。
一会儿,天黑了。在这对面不见人的山沟里,我们到处缴枪抓俘虏。漫山都有我们的人在大声喊叫:
“捉!捉活的!”
“出来!我看见你了,你还不出来!”
“不出来,就要开枪了!”
跟敌人混在一起,看不清谁是谁,怎么抓俘虏呢?原来,敌人的帽檐又短又硬,我们的帽檐长。碰见可疑的人,先拦腰一抱,再摸摸对方的帽檐,如果是又硬又短的,就把他的枪下了,叫他往后走!
这一仗,把敌人打得溃不成军,大部歼灭,还捉住了龚仁杰的参谋长,只剩周矮子、皮德培、杨其昌这几个家伙带少数人跑回了永顺城。
贺总料定惨败的敌人一定会沿来路经吊井岩向永顺城撤退。同时永顺城内的敌人兵力薄弱,没有防备,如果他们知道皮、杨、周、龚等部被消灭,必然逃跑。天黑之后,贺总把六师师长钟炳然叫来,对他说:“永顺城内的敌人要逃走。当面的敌人,如果消灭不完,也可能会走吊井岩向永顺跑。从龙家寨赶到永顺城有条小路,只有八十里,你带两个团拂晓以前一定要赶到永顺去,截住他们。”二军团走路是有名的,六师的干部战士大多是湘西人,又会爬山;大家对执行这一任务,都充满着信心。果然,周矮子这几个家伙前脚刚进了城,我们六师就跟着赶到了永顺,占领了城外的北山。
永顺城北面那座山,像个半圆圈,包住了永顺城的东、北两面。敌人占了这座山,永顺城就不好打;我们占了这座山,敌人就不好攻。幸好,敌人在这山上只放了一个连的警戒。六师一到,他们就吓跑了。这时,城内满街灯笼火把,拥挤不堪,敌人正准备逃跑。但是钟炳然却不打。十六团团长常德善催他:
“师长!快打!别让敌人跑了!”
“不行。”钟炳然说,“城里敌人太多,我们还不足一个师,不能打。等后面队伍来了再打。”
后面队伍打完仗,赶到了永顺城。可是,城内的敌人已经逃走了很多。
红军重回永顺城,街上群众烧茶烧水欢迎。群众说:
“知道你们在山上,怎么不下来?周矮子、皮德培、杨其昌跑进城来,吓得要死,直叫:‘ 快拿茶来喝!’喝完茶,脚都不停,就跑了。你们要下来,连周矮子、皮德培、杨其昌都可以捉祝河上又没有桥,他们往哪里跑?”
钟炳然的师长职位本是“左”倾机会主义干部路线的产物。原来这个师(当时称红三军第九师,由洪湖工农红军新六军改编而成)的师长是段德昌同志,他长期间坚持洪湖地区的斗争,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领导洪湖军民先后粉碎了敌人的一、二、三次“围剿”,得过中央的金质奖章,在洪湖广大群众中享有崇高威望;国民党称他为贺龙的左臂,望而生畏。一九三三年五月,王明路线的推行者夏曦,硬把段德昌这样一位对革命有重大贡献的好同志诬为“改组派”,加以残杀。后来不知从何处找了个钟炳然来作了师长。这人到职时,戴一顶礼帽,穿一件大褂,活像个收烟酒税的,因此人们给他取了个外号——“烟酒税”。贺总一进永顺城,就把他的师长职务给撤了。
红军时期,在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指引下,凡是几个兄弟部队会合后,总是亲如手足,团结一致,取长补短,相互学习;打起仗来,总是争先恐后,无所畏惧,主动配合,争取胜利。二、六军团会师后,也是这样。龙家寨一仗,打开了局面。接着,我们又打大庸、桑植,都取得了胜利。这时湘鄂川黔根据地已有了三个县城。部队的装备改善了,各级工农民主政府和群众团体也都先后成立,农民分了土地,生活也逐渐好起来。以后又向东南出击,在浯溪河消灭了敌罗启疆旅的两个团,并打开桃源、慈利,直逼常德。二、六军团积极作战,有力配合了一方面军的长征,在遵义会议前后,敌人不得不从尾追一方面军的主力中,抽调了几个纵队,回头来挽救湘西的战局。
浏览:630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