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民回忆红军主力在赣南根据地第三次反“围剿”

Admin 发表于2016-05-03 20:06:02
千里回师
一九三一年五月底,我们痛快淋漓、干脆利落地粉碎了敌人的第二次“围剿”以后,部队就在黎川、建宁、宁化、泰宁广大地区进行发动群众扩大根据地的工作。
六月二十一日,蒋介石来到南昌,亲自组织和指挥第三次对我军的“围剿”。这消息像一股风一样传到部队,红军战士,一个个摩拳擦掌,决心叫这个人民的公敌、反动派的头子亲自尝一尝人民铁拳的滋味。
敌人的“围剿”在七月一日开始了。这次“围剿”的规模∪以往两次大得多,兵力增加到三十万人,主力是陈诚、罗卓英、赵观涛、卫立煌、蒋鼎文等嫡系部队,由蒋介石亲自出马任总司令,并且带有英、日、德等国的军事顾问,配属了几十架飞机。他们分兵三路,以凶猛的姿态冲向我根据地腹地,想乘我军苦战之后未得休整的机会,采用“长驱直入”的战略,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把我军压迫到赣江边上进行决战。
当时,我们的处境是十分困难的。面对着三十万装备精良的敌军,红军的主力只不过三万人,不仅在装备上处于劣势,而且众寡悬殊。尤其是我军在刚刚胜利结束的第二次反“围剿”中连续苦战,以后,又紧接着转入紧张的群众工作,没有休整,也没有补充,而部队又分散在闽西,远离老根据地。但是,经历过第一、二次反“围剿”胜利的红军指战员们都坚定地相信:无论形势多么险恶、困难,在毛泽东同志的英明指挥下,敌人新的“围剿”一定也会像第一、二次一样被粉碎的。
毛泽东同志为我军规定了“避敌主力、打其虚弱”的方针,并决定采劝磨盘战术”,首先绕入敌背,捣其后路,由兴国经万安突破富田一点,然后由西而东横扫过去,甩敌主力于赣南,置于无用武之地,等他们转回来,必然十分疲劳,再选可打者消灭之。为执行此计划,红军主力以急行军绕过深入根据地的敌军前锋,分途向赣南根据地之兴国地区集结。
这是一次大规模的战略行动,也是一次艰苦的进军。从福建西部地区,绕过整个根据地南部,到赣南的瑞金、兴国,全程约一千多里。部队分路出发,以急行军速度,沿着闽西、赣南的山岭小道向西疾进。七月,正是盛夏季节,战士们背负着全部行装,在烈日下行军,一个个汗流浃背。脚下的石板路,被火热的太阳一晒,脚落上去烙得钻心的疼;阳光的反射烤得人喘不过气来。这时早稻还没有收割,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大兵团行动,粮食也很困难。有时粮食不足,部队只好喝点稀饭充饥。尤其困难的是病员增多了,中暑的、发疟疾的、拉痢疾的,这个没好,那个又病倒了,收容队一天天在扩大。
但是,千难万难也难不倒英雄的红军战士。他们从第一、二次反“围剿”的亲身体验中懂得了一条道理:为了打胜仗,就一定得走路。当时,在部队中广泛流传着“胜利在脚”、 “走路出胜利”的口号,便是对这个道理的简明扼要的解释。为了胜利,大家都自觉地忍受着一切困难:衣服被汗水浸透了,把汗水拧掉;草鞋磨破了,用破布把脚包起来,或者干脆打赤脚;饿了,把皮带扎紧点;病了,把病号们组织起来,提前出发,走在部队的先头,互相搀扶着前进。在行军行列里,战士们时而开起政治讨论会,时而进行文化学习。特别是行军鼓动工作,更是活跃。道边的山石上、树干上到处是标语口号。每到难走的地方,军团“火线剧社”的同志们或者师宣传队的宣传员们就出现了,道旁留声机吱吱呀呀地唱着,宣传员们唱歌、呼口号,鼓动着战士们前进。每当休息的时候,哪怕只有十几分钟,士兵委员会的骨干分子们也在进行鼓动工作,来个小演出,唱段山歌,或者班排之间进行一次唱歌比赛。山谷里、树林里,到处升腾起歌声和欢笑,疲劳和酷热就被忘得干干净净。
经过连续十来天的行军,部队完成了千里回师的任务,经过石城、瑞金,来到了老根据地——兴国。
一到兴国,完全换上了另一幅景象。群众像迎接久别的亲人一样,热忱地接待了我们。部队一进村,一大群儿童团员组成的“打扇队”就把队伍包围了,每人一把扇子,一面唱着山歌小调,一面对着战士们扇起来。战士们总是兴奋得满脸通红,怀着无限感激的心情,怪不好意思的。老人、妇女们带着鸡蛋、草鞋挨单位慰问;父母慰问儿子,老婆慰问老公,又是一番热闹。接着来的是洗衣队,姑娘媳妇们,每人一个竹篮、一个洗衣棒槌,篮子里装着大块小块的碎布和针线,她们东翻西找,连战士们用心藏起来的脏衣服也被搜出来了,然后洗得干干净净,补得整整齐齐地送来。赤卫队早已把哨兵一站站地放了出去。参战的准备工作也做好了,担架队组织得妥妥当当;要向导,抬脚就走……转战几个月的人民子弟兵们,完全像回到了老家,吃好睡好,迅速得到了休息,个个情绪高涨,请战书不断地一级级递上来:“快打吧,消灭掉白军,保卫人民夏收!“坚决粉碎敌人的第三次‘围剿’来回答根据地人民!”
人民的支持,是红军取得胜利的最主要的条件。我军这样千里回师,大踏步的战略转移,不但使部队获得了这样好的人民条件,而且使得主力集中了;同时也避开了敌人的锐气。并在转移期间,弄清了敌人的计划和部署。而敌人在深入根据地之后,遭到根据地人民空舍清野的封锁和地方武装的袭扰,吃尽了苦头,军力大大减弱了。于是总部决定:开始出击。
穿插敌后
我军到达兴国集中以后,敌军也已分路逼近了我军面前。
七月三十一日黄昏,部队正按计划向富田开进,突然,师部骑兵通信员跑来传达了命令:立即向后转,折回兴国西北的高兴圩。回到高兴圩才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被敌人发觉了,陈诚、罗卓英挺进纵队的两个师开进了富田,我军的作战计划已经改变。
敌人四面迫近,整个根据地这时只剩下高兴圩这一个圩场及其附近几十里地区没有敌人了。整整一个白天,我们全军近三万人都集结在这一带山林里隐蔽。敌人的飞机整天在不断地轰炸、扫射,处境是十分危险的,但队伍里却看不到丝毫慌乱的情绪,各部队都在从容而镇定地作着夜行军的准备,因为谁的心里都有了底——敌变我变,总部新的作战计划早已果断地下达了。
夜行军的准备工作是严格地按照上级的规定进行的。一切能够发光的东西都要隐蔽好。白铁油桶用烟熏黑,白马穿上了伪装衣。一切能发响声的用具,像铁锹、锅铲,都用布包好。行军纪律异常严格:不准讲话,不准咳嗽,不准吹号、吹哨子;前后联络用扎在左臂上的白毛巾作识别;不准设路标,碰到岔道一律用标兵;行军中的向导,除由政府审查选派以外,要求各连从本地人中选出人组成向导队……
天将黄昏,前卫部队开始行动了。我简短地向部队作了动员之后,便决定观察一下部队行进的情形。我向着路边一块突出的山石走去,老远就看到团长龙昌汉同志那瘦小结实的身影。他停立在那里,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山道上向东疾进的部队。我走到他的身边,好半天,他才低声说:“老李啊,真叫人担心,要是哪一点检查不到……”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没有关系。”为了宽慰他也为了安慰自己,我说,“战士遵守纪律是很自觉的;再说,已经检查好几遍了!”
他的心情我是完全理解的。这的确不是一次平常的行动。据确实的侦察,在我们东南是蒋鼎文的第九师、韩德勤的五十二师和独立旅,北面是蔡廷锴师和蒋光鼐师,西面是赣江,东、南、北三面敌人共有十二个师逼近我们,东南面与北面敌军相距不过四十里。按照总部的计划,我军三万人马就要偃旗息鼓、衔枚疾走,在一夜之间从这四十里的空隙中穿插过去,向东北方向插入敌后,实行中间突破,打上敌人。这样大部队的隐蔽行军,如果有一点响声 或者一丝亮光暴露了目标,作战计划便有遭到破坏的危险。黑暗里,战士的影子在飞速地闪过。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咳嗽,甚至连粗声喘息也听不到,只有脚步的沙沙声急促地有节奏地响着。眼看一个连过去了,没有发现任何破绽。我俩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走吧!”
天亮的时候,部队停止行进了。各部在林木茂密的山岭上分散隐蔽起来。
三战三捷
整整一天,我们都隐蔽在丛林里。隐蔽的命令较之夜行军的命令还要严格:如有暴露,按级负责。命令被认真地执行了。早晨,我和龙团长登上一座山崖,极目望去,只见晨风吹拂着树头、竹梢,鸟儿安详地飞过。到处是一片宁静。看着这如画的景象,不禁为我们红军战士那高度自觉的遵守纪律的精神而感到自豪——这不是一连一营,而是整整三万大军啊! 天亮了没多久,三架敌机来到了山岭的上空,嗡嗡地低飞着,盘旋着,而密林中红色战士们却正呼呼地进入甜蜜的梦乡。敌机盘旋数圈后,显然什么也没有发现,垂头丧气地向北飞走了。整个白天,不断地有敌机在上空盘旋侦察。但是,就在这绿荫覆盖着的山岭上,一场大战的准备工作正在进行。竹林里,灌木丛中,战士们成连成排的聚集在一起,擦枪,打草鞋,开会,作战斗动员……人们不时地拨开树丛仰望天空,盼着太阳快点落下去。
难耐的白天过去了,暮色里,部队像一股股暴发的山洪,钻出树林,奔下山岗,向着东北方向的莲塘涌去。莲塘是中路敌军前进的必经之路。敌上官云相等两个师刚刚赶到那里,总部便决定拿它开刀。 八月六日拂晓前, 我们团按照军团指令来到莲塘西南一个山脚下。 突然,山头上腾起一簇火光,前卫连打响了。接着一个战士飞也似地来报告,原来,我们的前卫连趁着黑夜秘密地爬上山去,直到接近山顶,敌人才发觉,一连连长带领部队猛扑,把敌人一个连打垮了,夺下了山头。
我团主力接着攻占了另一个大山头,莲塘圩就在眼前了。
我们团和兄弟部队在拂晓后开始总攻。天还朦朦亮,部队在前进着,突然传来一阵很熟悉、洪亮有力的声音:“同志们!前面打响了,赶快前进,去消灭敌人吧!”同志们朝声音方向望去,看到一个高大魁伟的身躯,站在部队右侧的高地上正在鼓动。当大家知道他就是我们的总政治委员毛泽东同志时,顿时部队情绪非常激昂,勇气倍增,信心更足。在行进的部队中立即口号声响彻云霄:“奋勇前进!”“英勇杀敌!”“缴枪比赛! ”“捉俘虏比赛! ” “遵守战场纪律比赛!”
在战斗中,毛总政委的坚强有力的声音始终在激励着部队。战士们又英勇又机智,哪里枪响往哪里攻,哪里有敌人往哪里打。上官云相师是北方队伍,不惯山地战,更不惯夜战,在我军四面八方万箭齐发的攻击下,大部敌人被歼,部分敌人及其指挥部被压缩在墟场上,凭着房屋、街道和坚固工事顽抗着。
战士们冒着地面炮火和敌机轰炸扫射,利用村头的田塍作掩护,继续向着墟场冲锋,战士们、宣传员们边打边喊。有的喊着鼓动口号:“活捉上官云相1有的向敌军喊话:“白军兄弟们,穷人不打穷人!”“宽待俘虏!”“缴枪有赏呀!”
一场激烈的白刃战在村头展开了。上官云相的队伍虽然山地战不行,但拚刺刀却还能抵 挡一阵,我军和敌人拚到一起,只见刀光闪闪,喊声震天,敌人还在负隅顽抗。正在这时,几架敌机俯冲下来,这更助长了敌人的气焰,企图乘机拚命反扑。在这决定胜负的关节,决不能被敌机吓住,而且要利用这一时机迅速迫近敌人,我随即喊道:“同志们冲呀!和敌人混到一起,飞机就没有用啦!红军勇士们,在敌人面前表现了大无畏的革命精神,英勇顽强,个个像小老虎似的,用刺刀猛向敌人刺去,吓得敌人胆战心惊,脸色苍白,乖乖地向我军缴枪投降。
敌机投弹了,有几颗落到我们背后的阵地上,有几颗却落到墟里去了。一时烟火腾空,正准备反冲锋的敌人被炸死了不少,敌人的骡马被炸伤、炸惊了,到处乱蹦乱窜。我军却在敌机轰炸之瞬间,抓紧时机,乘势冲进了墟内。
一阵激烈的巷战之后,枪声慢慢稀疏下来,战斗已近结束,到处是“缴枪不杀”的喊声,战士们从屋角里、墙根下、茅厕里,把零星的敌兵搜剔出来。
我们走进墟内,只见一个大院子里乱哄哄的。原来我们团的部队搞到了敌人的军需处。一驮驮的弹药,一挑挑白洋,纸币堆积得像小山一样,成千上万的纸币被风吹得到处都是。战士们紧张地抢着搬运弹药武器和白洋,看见白票(即纸币),却踩的踩、撕的撕、烧的烧。龙昌汉同志是从万载领着一排人起义过来的,曾在白军呆过。他一面命令把纸币搜集起来上缴归公,一面开玩笑地对我说:“蒋介石发点军饷心疼得要命,可辛辛苦苦送来,咱们倒不知爱惜了!”
莲塘一仗,俘虏万余,缴获无线电台两部,活捉敌师长刘春荣及旅、团长。
我们找来几个被俘的敌军军官问情况。一个参谋模样的家伙还满有感慨地说:“情报,完全是情报失灵才倒的霉!一到这里,老百姓跑得连个影子也没有,弄得队伍像个瞎子。昨天通报还说你们被蒋光鼐、蔡廷锴围在高兴圩,哪晓得今天你们却在这里包围了我们!”
就在我们打下莲塘的当天,红一军团立即东进,在良村紧紧包围了郝梦麟的五十四师。我军集中优势兵力勇猛突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头多路抢占了良村周围各个山头高地,然后一声号令,部队从四面八方向良村的敌人压下去,顿时,漫山遍野红旗招展,杀声震天,迅速突破了敌人的阵地,同顽抗的敌人扭作一团。像一窝蜂一样拥挤在山沟里的敌人,已经失去了统一的指挥,而陷于一片混乱,我军则乘机猛打猛冲,短短几个钟头就结束了战斗,守敌全被歼灭。
战斗胜利结束,我们主力立即继续东进,当良村只剩下大批的俘虏准备送往后方的时候,敌人的飞机来了。它带着沉重的嗡嗡声盘旋了几圈,好像是在凭吊五十四师的覆灭,然后,朝着集中在墟里的俘虏群俯冲下来,竟对准俘虏群进行了一场猛烈的轰炸扫射。俘虏们被炸得头滚脚翻、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惨叫着,大骂蒋介石惨无人道。我军救护人员则急忙赶来,冒着敌机的轰炸,抢救被炸伤的俘虏。俘虏们拉住我军的救护人员,感动得泪流满面,纷纷表示要坚决跟着红军走,与蒋介石誓不两立。
这距离龙冈墟不远,龙冈墟是第一次反“围剿”时活捉张辉瓒的地方,这时驻有周浑元的第五师。四十七师、五十四师漏网的残兵逃到龙冈,吓得周浑元连夜在四周大小山头添修工事,呼叫求援。可是,我们佯作要打龙冈,只以红三军佯攻,我一、三军团和红七军却放下这已有准备的敌人,继续向东急进。一军团突然包围了宁都县境的黄陂之敌。
守黄陂的是毛炳文的第八师。他们居高临下,踞守着有利地形,又修好了工事,自以为万无一失。我一军团根据这个情况采用了新的打法,一下子来了几个集中——兵力集中、炮火集中、军号集中。五、八军奉令采取两翼大包抄。
总攻击是在十一日十二时开始的。集中的炮火突然打向敌人的前沿工事,几十支马号同时吹起了冲锋的号令,顿时,炮声大作,军号齐鸣,整个黄陂墟被打得烟雾弥漫,守敌根本抬不起头来。我早有准备的突击部队,乘势分路突进墟常
一进墟场,天下就是我们的了。敌兵们被打得滚的滚,爬的爬,一片混乱。有个骑兵连,马匹都备好了鞍子,也没来得及逃走,全部当了俘虏。黄陂战斗仅仅用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全歼敌军四个多团。
这几次战斗又一次证明了我军俘虏政策的巨大威力。经过多次的战斗,特别是经过第一、二次反“围剿”的战斗,红军宽待俘虏的政策在敌军中起了很大影响。不少敌兵一被我军包围,在军事政治夹攻下,便高举枪支喊叫道:“不打了,缴枪,缴枪!”有个俘虏对我们战士说:“我这是第三次缴枪了,前两趟还领了六块大洋的路费哩!”有的坚决要求留下当红军,马上就撕掉帽徽,调转枪口,参加了战斗。
五天之内,我军连续取得了三战三捷的伟大胜利。
敌我对进
黄陂战斗结束后,突然接到了迅速行动的命令。
部队连夜走出了几十里,进到君埠附近地区隐蔽集结,准备再次跳出敌人的合围。打罢莲塘、良村之后,敌人才发觉我军的去向,于是原来向西南寻找我军的敌人主力,以密集的大包围姿态向我军接近。
一星期来,我军连续行军作战,连喘口气也没来得及,而今庞大密集的敌人又转向东来,形势一时变得非常紧张。总部决定,除留一部兵力牵制、引诱敌人东去外,全军西进,以隐蔽行军突出敌军的包围。
突围是一定的,但突围的方向却使人感到意外。西进,就意味着是和迎面而来的敌人作对面穿插。敌蒋(光鼐)、蔡(廷锴)、韩(德勤)纵队和陈(诚)、罗(卓英)纵队共二十万人,正分兵两路密集地向我逼近,而两军相隔不过二十华里。我三万人要从这狭小的空隙中通过,能不被敌人发觉么?我们心里都暗暗捏了把汗。
又是一次神奇的夜行军。部队在大山丛中,沿着一条小河沟蜿蜒西进,一会儿走上山腰,一会儿又弯下谷底。开始还有小路,走着走着路没有了,钻进了荒僻的丛林草莽中。借着星光,可以看到新砍的树桩和灌木根。部队便攀藤附葛,在这新辟的山道上行进,就在不远的山头上,“咕咕咕,咕咕咕”,敌人的重机枪在虚张声势地盲目射击。手电筒的闪光,阴森森地忽明忽灭。在我们前进的队伍里,不断地传来肃静的命令。原来我们已经走到敌人两军的间隙里来了,我军两翼不到十里路便是敌军。
走着走着,前面突然停住了,队伍靠着路边休息。过了一会,从前卫方向返回一小队人马,挨着我们身边走过去。在几个侦察员后面,我们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在快步走着,偶尔还停住脚,向战士们问几句什么。我们看得清清楚楚,正是总政治委员毛泽东同志。这时,队伍里立时活跃起来,干部和老战士认出是谁,都低声传告着:“看见了没有?是毛总政委呀!”“毛总政委亲自带着我们,没问题,一定能安全地跳出去!”原来是前面走不过去了,毛总政委带着另找路线。后来听说,整整一夜,毛总政委和朱总司令、叶总参谋长都拿着指南针走在部队的前面,披荆斩棘,开辟道路,带领着部队前进。看见毛总政委和朱总司令亲自带领部队前进,部队更加快了脚步,伤病员也咬牙坚持着紧跟上队伍。
天亮了,满山笼罩着白茫茫的云雾,太阳被遮住了,飞机也变成了瞎子,无所作为,我大军乘机急进。回头看看,尖岭脑主峰已经远远撇在背后了。
突出重围,我军便来到兴国境内的枫边、白石一线隐蔽集结待命。这里已无敌踪,因坚壁清野而隐藏到山林去的群众早已回来了。他们一见胜利归来的红军,欢迎的山歌唱起来了: “哎呀咧——山歌越唱越开怀,东山唱到西山来。哎呀,英雄好汉当红军,同志,红旗滚滚过山来1一听到老乡的山歌,我们的疲劳困倦霎时无影无踪了,很多战士便兴高采烈地与老乡们对唱起来。和我们突围的同时,红十二军却与我们背道而行,径向东北挺进。他们按照总部指示,大大虚张声势,千方百计迷惑敌人。一路上浩浩荡荡,拉开距离,红旗招展,人喊马嘶;走走停停,不即不离,紧紧地牵住敌人的鼻子。行军途中,每逢岔路口,都书写各军路标;各单位打前站、号房子、收容掉队人员,都有意写上各种留言和番号。愚蠢的敌人果然误以为咬住了我军主力,便紧追不舍,并力合围,结果总是扑个空。等到他们发觉上当再转头西进时,我军主力已在兴国地区休整了半个多月了。
在这一段日子里,敌军被我军牵着鼻子东遣西调,在根据地里打转转,吃尽了苦头。根据地人民早就把一切吃用的东西“坚壁”起来了,连锅碗瓢盆,舂米用的杵头、舂臼,都彻底“坚壁”。敌人找不到人,弄不到米粮,割了青禾也无法碾成米,只好用砖头在石板上搓;煮不成饭,只好把生米往嘴里塞。采买一出门就被赤卫队收拾掉,吃不上油盐菜蔬。十二军是哪里山高往哪里爬,哪里路险走哪条路,这对骡马辎重一大堆、又不善于山地行动的大队敌军来说,简直是灾难。我地方武装、赤卫队又神出鬼没,沿途袭击敌人,有时几阵排子枪,有时遍山红旗,杀声震天。敌人搞不清我方是主力还是游击队,气急败坏地把队伍展开,等冲到山上搜索时,却又不见我一个人影。这样一天几次应战,疲于奔命,进不到十里八里。敌驻军宿营时,又遭我地方部队袭扰,我们几个人一个小分队,几阵冷枪,几颗手榴弹,就搅得敌人坐卧不宁,心惊肉跳。总之,敌人在我根据地里,饭吃不好,觉睡不好,打仗无情报,行军没向导,完全陷入了我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时时都担心遭到灭顶之灾。因此,敌军人困马乏,饥疲沮丧。从缴获文件上看到,连敌人的高级将领也不得不承认“肥的拖瘦,瘦的拖死”、“剿匪是无期徒刑”。而当他们一再扑空,再受令转头西进的时候,更是纷纷叫苦,最后不得不下决心总退却了。
痛歼逃敌
当敌人还在我根据地内兜圈子的时候,我军早已休整得兵强马壮,集结在兴国、万安、泰和三角地区等着了。为了扩大胜利,给敌人以更大的打击,我军按预定计划对全线撤退的敌人开始了追击。
九月七日,我军分三路向由兴国往北逃跑的敌人展开攻击。左路第三军在老营盘打响了,全部消灭了蒋鼎文的一个旅。右路是我们三军团,插向高兴圩以西,向蔡廷锴部发起了攻击,中路一军团也在高兴圩以北打上了蒋光鼐、蔡廷锴部。
高兴圩攻击战是第三次反“围剿”期间我们团经历的最激烈的一次战斗。我们团是前卫,奉命攻击高兴圩西面的一个山头。敌人的装备很好,炮火强,特别是自动火器多(轻机枪全是德造白朗宁式,还有二十响的驳壳枪),又占领了有利阵地。我们从西面冲上山去,刚到达一块松林边上,敌人的轻重机枪便像泼水一样地打下来。树枝树叶霎时便落了老厚一层,松树林后来竟变成白蜡林。我们从拂晓攻击,攻占了高山阵地,但由于敌人的火力全面展开了,组成了绵密的火网,而地形又不利于我,打成对峙。因此,根据毛泽东同志指示的“能吃掉就吃,吃不掉就放他走”的原则,给它以巨大杀伤后就放它逃走了。但这股敌人害怕再受打击,竟不敢走原来的路线,却撤回兴国,改道崇贤,惊慌逃去。
退敌的脑袋让它逃掉,退敌的尾巴却被斩断了。乘敌退却之际,我军分路猛追,十五日,追到东固山的方石岭附近,赶上了韩德勤部和第九师残部,几个钟头工夫,全歼了韩德勤的五十二师和第九师的一个炮兵团和一个营,韩德勤也当了俘虏。遗憾的是我们不认识他,又被他化装成伙夫逃脱了。
历时两个多月的第三次反“围剿”战役胜利结束了。我军在毛泽东同志亲自领导指挥下,在根据地人民的全力支援下,以神奇的行动,矫捷地穿行于十倍于我的强敌中间,英勇顽强、灵活机动地打击敌人,五次寻战,五战皆捷,共俘敌旅长以下二万余人,毙伤敌一万余名,缴获机步枪一万四千余支,弹药二百五十余万发。蒋介石亲自指挥的对中央革命根据地的第三次“围剿”被彻底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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