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精进一支枪充团长
一支枪啊追朝湘
追得(那)朝湘(唉唉)到处钻
这首歌谣一直激动着年轻赤卫队员的心,给我们留下了忘不掉的自豪的感情……
一九二七年五月二十一日,国民党反动派发动了罪恶的“马日事变”。同年八月当反革命军队打进江西省的时候,莲花县纠察队的领导人陈朝湘剥掉了革命的外衣,露出反动资本家狰狞的面目。纠察队六十支枪被他攫走了五十九支。
陈精进带着我们六个同志逃出了虎口,来到城北的九都村。我们七个人唯一的武器,就是贺国庆和苏广明拼着生命抢出来的一支俄国步枪——这支古老而结实的枪,就是毛主席在《井冈山的斗争》一文里的:“莲花保存一支”。
在九都没过多久,我们重新组织起来的赤卫队已扩大到一百三十多人。陈精进当团长,国庆为我们中队长。我们有许多红缨枪、鸟枪和竹筒枪,但是真正的枪,全团还只有那一支俄国枪。
要闹革命就得有枪!于是我们选出了苏广明、王仁妹、苏国贞、杨潘和陈建五个同志,先后混进莲花城里,加入了陈朝湘的靖卫团,等待机会。
九月的一天,陈朝湘带领了八十来个靖卫团员向九都开来,要来“清剿”我们。我们得讯后就隐藏在九都附近的山里。第二天夜半时光,我们包围了他们睡觉的新兴饭店。贺国庆端起了那支真正的枪,“砰”地一声打响了赤卫队成立以来的第一次战斗!
早已联系好的五个同志,马上背了六条“湖北条子”,王仁妹还顺手拿了别人的一支枪,回到自己的队伍里。这样,七支步枪加上几十条鸟枪和筒枪,瞬时打昏了敌人的头脑,不知我们来了多少人,有多少枪啦。
我们一面打,一面还高声大叫:
“把陈朝湘交出来!
“缴枪不杀!
敌人在屋子里顽抗。我们冲开了第一道大门,他们堵住了第二道大门,趴在第二幢楼房里放枪。我们正想攻第二道大门,讨厌的东方却泛起了灰白色的云块,天要亮了。天一亮,如果被敌人发觉我们只有七支枪,那是很危险的。无可奈何只得退了。
当天下午,陈朝湘纠合了陇西、上西两处的地主武装,从两个方向袭过来。陇西的敌人对这里的地形是不熟悉的,陈团长决定先打他们。
我们躲在山上的树丛里,等这些送死的脓包走到山脚下,几尊土炮“轰”地一下把几十斤铁粒子,朝他们迎头扑过去,紧接着在一片震天撼地的喊杀声中,我们发起了冲锋。
敌人最害怕面对面地拚杀,一见我们冲锋,转身就逃,我们就紧追。追了十五里路左右,八十多个敌人往两面山坳里逃的一个也不剩了。这回共缴了十一支步枪,总算还够本。
敌人连着吃了两次亏,一定不会甘心。和他们硬拚是使不得的,因此县委命令我们退到永新县附近的和山山区。
县城里的两个靖卫团员李海云和严富成,知道我们在和山,就背了四支步枪来投奔革命。说起李海云可真是了不起,天上飞着的麻雀,他一举步枪不用瞄准就能打下来!
大约是快到九月底的一天,陈团长把我和刘培益、刘雨华三个人喊了去。
“喜事来了……”他说着望着我们微微地笑了起来。
难道又要去打靖卫团缴武器吗?
我们正在猜想着,陈团长站起来拍拍年纪最小的刘雨华又说:“毛委员要送三支枪给我们团,决定派你们三个人去领,领回来就归你们背。怎么样?该是桩喜事吧?”
这,难道是真的? ……我们三个人转身就奔到宁冈梅花山,在红军政治部里领来了三支 “比国造”。回来的路上,我们不停地用手指头顶着衣袖,擦着摸着,心里还在说着:“总算熬出来了,又有三支真正的枪了!”
真正的枪,到目前为止,我们一共有了二十八支。
一九二八年夏天,蒋介石把他的第六军的三个师调来打我们。他们挨家挨户地进行“清乡”。高洲区政府主席谢恒标四兄弟全被杀了,许多赤卫队员的家属也遭到惨杀。我们陷入了极为困难的境地,根据上级指示,我们的二十八支枪必须随时隐藏起来。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夜晚:贺国庆带着我、刘培益和老杨头(忘了他的真名),四个人悄悄地来到一个山谷里。我们把带来的二十八支枪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才恋恋不舍地埋藏起来。然后,对着黑夜的长空,对着山下乡亲们的土地和房舍,用红色战士的名义起誓:
“如果我被敌人抓住,头可断,藏枪的地方决不说出!”
天明以后,又遇到了敌人“清乡”,我们四个人被冲散了。我独自躲在没有收割的稻地里,挨过了整整七个白天和七个黑夜。白天,太阳晒得头昏脑胀。半夜里露水落下来,浑身上下又是一片湿。但总算在乡亲们的掩护下,没有暴露也没有饿死。
不久,我们接到县委的通知,离开了山区,来到浙赣铁路边的宜春县城。谢德兴同志带着他的妻子,在车站附近开了一家饭店;谢振兴同志混在国民党县党部里当“师爷”(即文书一类的职务);我和谢凤山两人领了八块钢洋,干起了烧炭的买卖;还有……加上老杨头这个一会儿化装成乞丐、一会儿又化装成商人的联络员,我们十多个人就在敌人的眼皮底下组成了一个联络站。联络站不断地把国民党县党部的秘密文件和驻在城内的何键部队的动态,输送给县委。
重阳节来到了,国民党军队高高兴兴地等着发饷银。
用乡亲们的话来说:“这真是天意!”事情是这样的:
谢振兴同志相识一个姓张的营长,碰巧赌运不佳,一个通宵把全营的饷银输光啦!发不出饷银,许多官兵把他告到团长那里。他听说团长要杀他的头,急得走头无路,连夜来找谢振兴帮助。谢振兴就趁此机会动员他投奔红军,并且还给他下了保证:如果他能把全营的武器也带去,还可以继续当营长。
再也没有第二条路了,他也向我们赌咒,说:
“我张某如有三心二意,出门炮子穿心!”
于是,我们带着这个起义的营离开了宜春。走到武功山附近,被国民党的何键部队撵上了,一仗打下来,回到莲花时只剩了两个连。
接着县委召开了扩大会议,把起义的营和赤卫队合编为“莲花县红色独立团”。陈精进为团长,刘绪训为党代表,起义的张营长为团参谋长。贺国庆当了三连连长,我是三连的一班副,班长就是那位神枪手李海云。
十月上旬,我们团在井冈山受了一个月的训练后又回到九都。听当地乡亲们报告说:离这儿三十多里路的南陂村有个名叫杨良盛的大劣绅,他最近买了九十六支步枪,一支手枪和两支驳壳枪(其中还有一支快慢机)。
同志们得知了这个消息,乐得要命。第二天拂晓,我们得到了县委的批准,就向南陂村出发。真倒霉,在南陂的山顶上和杨良盛的一班军事哨遇见了,战斗在没有把庄子包围之前就打响了,结果被杨良盛的弟弟杨容盛带了一支驳壳枪和五支步枪逃走了。杨良盛当场被打死,余下的枪全部补充到我们团里。
这个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前后还不到一个小时,基本上还是打得很漂亮的,特别是我们班长李海云,表现得最勇敢最机智,他一个人就缴来了六支枪。有人给他编了个歌谣:
天上乌云变红云
红军出了个李海云
李海云打仗真是强
一人缴了六支枪
队伍从南陂回到九都,正好碰到红军第五军彭德怀军长也从湖南浏阳赶来九都。无巧不成书,不知死活的国民党罗霖部队就在这时候来攻打我们。
他们用两个团把我们围在米棵山里。第二天半夜里,我们在彭军长的指挥下,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米棵山,但是红旗仍旧在山顶上飘着。我们悄悄地绕到罗霖的师部背后,给它来了个反包围。
天亮以后,我们在山上的树丛中,瞅着罗霖在山下的空地上集合了队伍,指手画脚地说了起来:
“……他们被我们包围啦!已经一天一夜没有饭吃啦!……”
他正吹的来劲,我们的重机枪响了。看着整齐而威严的队列,一下子像一窝受惊的马蜂似的到处乱钻。彭军长举起手里的左轮枪,喊道:
“莲花赤卫队员,冲下去缴他们的枪啊!”
我们都像出了膛的子弹,刷地冲到山下。敌人的一个师部和一个团部就这样给消灭干净。乡亲们又欢天喜地地编起了新歌:
彭德怀摆了空城计
山上插着五面旗
绕到山后打罗霖
打得罗霖逃东又窜西
这一仗共缴获了五挺重机枪,一百多支步枪。我们地方武装并不很需要重武器,便把我们缴到的两挺重机枪送给了红五军。彭军长把我们表扬了一番,不但把缴来的一百多支步枪全部给了我们,另外又送给我们二十八支步枪和一支驳壳枪。
从此,只有一支枪的莲花县红色独立团,全团每个战士都有了一支真正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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