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不能困在沙滩,必须进入大海,才能有所作为;猛虎,不能呆在平川,必须依靠高山密林,才能威震山峦。毛委员亲自率领着我们这支小小的红军队伍,进入了井冈山区的宁冈地界。
井冈山上有两股地方武装,为首的一个是王佐,一个是袁文才。袁文才过去是个中学生,大革命时当过赣西农民自卫军的总指挥,大革命失败后退居宁冈一带,编了一个营的武装,仍坚持打富济贫。毛委员经过研究,认为袁文才参加过大革命,和统治阶级有矛盾,可以争取和改造他们。于是,毛委员在宁冈的大仓接见了袁文才,并给他的部队补充了一百条步枪,还决定把伤病员留在宁冈休养。几天后,毛委员率领我们离开宁冈的古城砻市,向湖南酃县之水口前进。
在水口,部队一面休整,一面发动群众,打土豪。毛委员对于我们这支幼小的红军要找个立足之地,时时刻刻悬念在心。这时,他决定派游雪程、徐彦刚同志和我三个人,到袁文才的部队担任连长、副连长、排长职务,帮助他们练兵,培养革命干部,借此打下后方根据地的基础,便于红军的游击活动。临离开部队时,我们去见毛委员。那是在一个祠堂里,神龛脚下铺着稻草,毛委员坐在地铺上,简单地向我们交代了几句:到那里要好好同人家合作,要搞好关系,听袁(文才)营长的话。注意了解当地情况,传播革命种子。
我们随着袁文才派来的交通,带着武器,经过两三天的行军,到达了袁文才的营部所在地——井冈山脚下的“步云山”。
“步云山”是一座大庙,位于半山腰上,可以住下一个营。庙门前有一块大坪,可作练兵的操常大坪的下面就是阶梯式的水田。这里距茅坪三几里路,仅有一条道路通行,路的一旁是水田,一旁是山。山上松、杉成林,茅草丛生,不易攀登。庙后直通山上。这里确实是个“安营扎寨”、便于警戒的好地方,从山下来的人,离很远我们就可以发现;若想接近庙宇,必须在大坪前面绕很大的弯,才能上来。如果发现敌人,守我们可以居高临下打击敌人,退可以掩护主力从庙后登山。
我们刚到“步云山”,还没有正式到连上去工作,山下就传来国民党反动军队进攻的消息。袁文才派人领我们来到一个更加荒僻的山沟茅屋“打埋伏”。“打埋伏”,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听到的新名词。原来袁文才为了应付强大的敌人,敌人一来,他们就暂时躲避一下;待敌人走后,再出来活动,这就叫做“打埋伏”。此番,我们被“埋伏”在一个贫苦农民的家里,没有地方睡,四个人挤在一张木床上。十月间,山区正是秋收时节,早晨起来,喝一碗米酒(江西人用糯米蒸的酒),吃过早饭,就拿根棍子随房东到打谷场上。房东除了供给我们吃喝而外, 什么话也不问我们,这大概是袁营长预先交代过的吧。 敌人走后,我们回到 “步云山”,当即集合人马,操练队伍,以待时机。
不久,毛委员上了井冈山。原来,我们三人在水口离开部队以后,毛委员便率领团部及两个营向大汾移动,在大汾遭到反动地主武装——江西遂川县“靖卫团”团总肖家璧率领三四百人的袭击,因猝不及防,部队被截为两股,毛委员率领团部及一营就上了井冈山。第三营由张子清、伍中豪两同志率领。后来听说,他们打了两个反冲锋,夺回了一两个山头,但因与团部失去联络,便将部队带到湖南桂东县的鹅形。以后他们与朱德、陈毅同志率领的南昌起义部队取得了联系。一直到十二月,一营在茶陵县与敌第八军独立团作战时,他们才归队回到团部。
毛委员率团部和一营在井冈山上整训休息,巩固部队,加强战斗力。同时趁机消灭小股的“靖卫团”,发动群众打土豪,解决给养问题。这时我们的心里都踏实了,觉得有了个家,部队可以养精蓄锐,进退自如了。
井冈山周围数百里,人烟稀少,土地不肥沃,粮食很缺乏。山上虽然有不少竹木山货可以换取粮食及生活用品,但为敌人封锁,贸易往来完全断绝,因此部队和群众的生活都非常艰苦。这时茶陵恰好没有敌人的正规军驻扎,只有当地“挨户团”团总罗定的几百人(当时江西的反动地主武装叫做“靖卫团”,而湖南的反动地主武装则叫做“挨户团”)。我军奉毛委员命令,稍事休整后,瞅准一个机会,顺利地进占了茶陵县城,成立了茶陵县工农兵政府,相继建立了工会、农会、赤卫队等群众团体和群众武装组织,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打土豪、分田地的革命热潮。
正在这时,一位穿着国民党军官服装,佩带着国民党正规军符号的人,来到了茶陵城。在他的证件上,注明系国民党第十六军的副官,名叫覃泽。一经盘问,原来他就是毛泽东同志的胞弟毛泽覃同志,他把泽覃二字颠倒过来,除去潭字的三点水,作为他的化名。他是由朱德、陈毅同志派来与毛委员取联系的。我们随即派人把他送到井冈山去见毛委员。与此同时,正在桂东的三营,也和我们取得了联系,说他们已经和朱德、陈毅同志率领的南昌起义保存下来的一支部队会合了,不久就要带着朱德、陈毅同志给他们补充的被服弹药前来归队。听说和南昌起义的部队联系上了,三营又很快即可回来,我们心里都有说不出的高兴。以后,我们在茶陵又和罗定的“挨户团”较量过一两次,都把他们打败。
茶陵距离井冈山一百多里路,沿途又有反动地主武装的袭击和阻挠,前后方的交通联络十分不便。为了保障前后方的交通联络,掩护、接送来往伤病人员,我们这个连没有暴露红军的身份,利用袁文才与当地士绅的关系,驻扎到宁冈与茶陵之间,维护我军的前后方交通联络。一天,我连驻地的士绅忽然惊慌失措地跑来报告,说红军来了,要我们准备一下。为了查明情况和应付这些士绅,我们当即把部队拉了出去。袁营长和我们几个人跑在前面,想看看到底是谁。我们登上桥头,才发现是井冈山休养痊愈的伤员,去茶陵归队。袁营长立即督促他们迅速通过。由于毛委员团结了王佐、袁文才的部队,保障了前后方的联络,部队的给养和生活用品也得到了补充,这时的形势,较之上井冈山之前的情况,真是有天渊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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