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听见有人敲门,边敲边喊:“志挺,志挺在吗?”
(我那时叫高举,字志挺)我听喊得很亲切,以为是党组织派人来联络的,非常高兴,便答应着去开门。门一打开,进来一个陌生的大个子堵在门中间。后来我才知道这大个子是国民党山西党部捕共队长黄福祥。他进来后说:“你是高志挺吧,有个叫王琴桥的人有事请你去一趟。”我随口答道:“什么王琴桥,我不认识这个人,有事让他来这里谈。”
这个大个子马上就变脸了,说:“你不认识他,可他认识你,不去不行!”
接着就掏出了手枪。这时从门外又闯进来两三个人,都提着手枪。我一看,知道出问题了,但还有点幻想,因为我确实不认识王琴桥,是不是他们搞误会了。可这帮人不由分说,连推带拉,硬是把我和孙印沂押到国民党山西省党部,分别关在两间房子里。
当天下午,敌人就开始提讯。审我的法官有韩甲三、刘冠儒、武誓彭、胡伯岳等,都是国民党山西清共委员会负责人。这几个法官当时我一个也不认识,是后来从政治犯、国民党卫兵中得到证实的。韩甲三主审,他要我坐下。问我姓名、年龄、籍贯,要我交代参加共产党的情况。我说我是读书人,从来不过问党派事,没参加什么党。接着韩劝导我,说党国一向是爱护青年的,对误入歧途的青年只要好好交代,回头认罪,可以得到从宽处理。
我说:“你的情我领了,但我不是共产党,无法交代。”
这时韩甲三火了,把桌子一拍,喝道:“你不承认,看你的前途会怎样!你什么时候参加的共产党?你到监狱和政治犯姓郭的、姓赵的联系,郭、赵是谁?要从实招来!”
我还是不承认。韩甲三气得满脸通红,说:“不怕你不承认,我有人证!”
说着把手挥,“把王琴桥带上来!”
很快从旁边屋里进来一个人,我回头一看,一切都明白了,这个王琴桥就是李来宾,是这个叛徒出卖了我,我原以为敌人可能认错人的那个想法破灭了。敌人指着我问李来宾:
“这个人是谁?”
李说:“他叫高举,是共产党员,他领导我的工作,监狱姓郭姓赵的政治犯是他联系的。”
我当即反驳:“他胡说!他和我是同乡,在一起读书时,他向我借过钱,我没借给他,从此他便一直怀恨在心,到现在见面不说话,这是诬陷报复。”
这时敌人说:“李来宾讲得没有错,你还不承认,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于是对我动刑拷打,先打板子,把我的双手卡在凳子上打。我不承认,并叫喊冤屈。接着又打背花,用藤条沽水抽脊背。我咬紧牙关坚持,无论敌人怎样拷打,我都不承认,没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更没吐露组织的半点线索。拷打了一阵子,我坚决不承认,敌人无奈,便换了个话题,问我去过第一监狱没有,监狱里政治犯姓郭的和姓赵的是谁?我回答说:“我没去过第一监狱,更不知郭、赵是何人。”
后来我才知道李来宾叛变后不仅供出了互济会党的组织,而且还供出了党组织和监狱党支部的关系,但因我和郭洪涛是单线联系,所以他只知道我和狱中一个姓郭、姓赵的有联系,具体是谁并不清楚。敌人对我审讯了两个多小时,一无所获,仍不死心,临结束时又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要我继续交代的问题,主要是交代和狱中的关系。我表示我不是共产党,一概不知,便随手把那张纸扔了。当时我的想法是,无论如何不能背叛组织,不能害人,就是自己死了,也不能供出其他同志,如若不这样做,日后有何脸面见陕北父老。我牢记党的告诫:共产党员被捕后决不能供出任何一个领导机关、任何一个领导人、任何一个同志,否则是不可饶恕的罪恶。我始终坚守了这一信条。
敌人第二次审讯我时,时间很短,法官还是第一次的那几个,主要是要我和郭挺一、赵秉彝互证。敌人以为李来宾供出的郭、赵就是他俩,依据是这两个人大革命时期在太原有名气(其实郭是指郭洪涛而不是郭挺一),在我被捕之前就曾提讯过他们。这次审讯我时,郭、赵都在场,敌人问我认不认识他俩,我说不认识(其实我认识赵秉彝,只不认识郭挺一),又问他们认不认识我,他们都说不认识,弄得敌人毫无办法。审讯就这样结束了。之后,敌人把我送到警备司令部准备军法会审。至于和我一起被捕的孙印沂,据说李来宾没有作证,当日即打保释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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