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以前,铭贤中学爆发了次学潮,主要斗争目的是反对帝国主义侵略、反对基督教和学校的奴化教育,以唤起学生的觉悟。共产党员贴继堂、史国声和进步学生宋子成、潘启
龙等,是领导这次学潮的骨干。学校当局依仗美帝国主义和孔祥熙的势力,对学潮实行镇压,美籍教员还动用了手枪对付学生,并准备将领导学潮的骨干和进步学生开除,后在
社会舆论压力下,经过反复谈判,校方才将开除改为转到太原平民中学。由于我到太原时已将贴、史二同志的组织关系介绍给山西省委,因此,他二人到太原后很快与省委取得了联系,并在省委领导下继续从事革命活动。
革命互济会是群众团体,国际上也有组织,中国是国际组织领导下的部分,主要是救济被难革命战士,也做贫民工作。王美元主持互济会工作时,主要做贫民工作,发动贫民到国民党省党部讨饭,大闹省党部。他工作还算积极,但经济观点不正确,有事就向组织要钱,因此,组织上认为他负责互济会工作不相宜,要我负责互济会工作。
开始我们受魏文伯同志领导,不久魏调北平,便由刘天章同志领导我们的工作。天章同志给我讲,革命互济会的主要任务是做被难战士的工作,做些上层人士的工作。
当时上层人物中个是刘天民,大革命时期的老党员,大革命失败后消沉了,在政界给军阀当幕僚政客,但他没放弃共产主义信念,相信共产党。他是发展对象,后来参加了互济会。还有个是刘正平,也是大革命时期的老党员,大革命失败后脱离了党,在政界活动,和国民党、共产党都有来往。
1931年初刘正平到太原,太原报纸在《来晋出晋要人》栏目上登了消息,说他下榻正大饭店。太原两大饭店,一个是正大饭店,个是山西饭店,这都是军阀政客住的地方。天章和刘正平是老朋友,知道刘在大革命失败后脱离组织,但没反对共产党,这个人是否可以争取一下,给我们办点事?他和马子敬商量,认为可以争取。子敬说:“我去看看能不能争取一下,我相信他不会害我,我们两个也是老朋友了。”
马子敬到了正大饭店,递上名片,刘正平考虑再三:“见还是不见?不见吧,是老朋友了觉得对不起;见吧,他可能还干那个(指共产党),对我活动不利。”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见。
两个见面后很热情,正平问子敬:“你在太原还有什么活动?”
子敬说:“没什么活动,穷途潦倒,没办法。”
正平又问:“你是不是还干那个?”
子敬说:“不干那个干什么?天章现在也在太原。”
刘正平听刘天章在太原,感到很惊奇:“哎呀!天章还活着?"
“还活着!"
“子敬,你一定想想办法让我见见天章。”正平很迫切地说。
子敬说:“见可以见,但他现在很困难,穿得破破烂烂的,身份不同,怎么见?”
正平说:“我马上开个条子,你到银行取钱,让他换换衣服。”
接着,他写了个条子,从银行取出20块大洋,让马子敬带回来了。
后来刘天章在太原市海子边见了刘正平。刘正平激动地对刘天章说:“大革命失败后传说你被害死了,早知你还活着我一定和你一块干。现在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的历史你清楚,我是坚决相信共产主义的。”
天章说:“我知道,我们了解你,不然也不会见你。你先干互济会工作吧,组织问题以后再说。”
正平说:“行,你叫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正平自见了天章后工作很积极,给王英、邢肇堂等老朋友写信联络,搞上层人士的工作。
天章同志领导互济会工作后,特别强调救济被难革命战士、开辟山西国民党监狱政治犯工作。
大革命失败后,山西土皇帝阎锡山大肆搜捕共产党员,被捕的很多,如王瀛、朱志翰、赵秉彝、郭洪涛、郭挺一(郭巨才)、侯富山、王世盖、张文昂、杨高梧、邓国栋、王道新、时逸之等,有的押在山西第一监狱,有的押在陆军监狱。最早被捕的共产党人王瀛,是陕北神木县人,山西一中学生,很有才华,山西共产党负责人,资格很老,和彭真一起,他还是国民党山西省党部负责人。他的夫人朱志翰,也是国民党员。王瀛又是省学生联合会主席,开大会讲话很受欢迎。1927年六七月间,王瀛、朱志翰到武汉汇报工作,当时宁汉分裂,汪精卫还没叛变革命,他们到武汉后既和陈独秀接触,也和汪精卫联络。他们汇报完工作后要回山西,时局已发生变化,赵尔陆劝他们参加南昌起义,他们没听,回到山西被捕。这事赵尔陆同志给我讲过。王瀛和朱志翰是由武汉返回山西路经崞县时被捕的,然后解到太原。怎样处置,有两种意见:“老派”如赵戴文等主张争取不杀,因为王是才子,杀了太可惜,应把他留下来,还可以做点事;“新派”(蒋系国民党派)主张非杀不可,蒋介石给阎锡山也有公事,说王是共产党骨干分子,非处死不可。结果,1927年12月在太原新南门将王瀛处死。当时太原市都戒严了,怕学生和工人闹事。朱志翰被判了12年徒刑。
在山西枪毙的共产党人中,第一个就是王瀛。解放后彭真谈起王瀛,问我:“王瀛家里怎么样?”
我说:“那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他家中情况我不了解。”
怎样才能与狱中的同志取得联系呢?我首先想到的是关在第一监狱的郭洪涛、赵秉彝同志。这两个同志我并不认识,但他们的名字及事迹我听到不少,对他们很敬佩。郭洪涛又名郭惠卿,陕北米脂人,曾是榆林中学的学生,后来转到太原山西国民师范读书,在校发展党员,发展了一个国民党右派,结果让这个右派告密被捕了。还有受他影响的两个同志也被捕了。这两个同志是我县的,一个叫郝辅汉,一个叫高仰先,他们两个后来打保释放了。郝、高回到县上给我讲,郭惠卿这个人被捕后表现很好,敌人问他:“你做过什么运动?”
郭说:“我身体不好,打篮球不行,打乒乓球还可以。”
敌人说:“我问你做过什么革命运动?”
郭说:“你讲清楚嘛!革命运动我没做过,我宣传过国民党,说我是国民党左派我承认。”
所以郭洪涛是以国民党左派名义被捕的,判了7年半的刑。
赵秉彝是保德县人,我们是隔河乡亲,大革命时期很有名,是国民党太原市党部委员,被捕后判了18年,也很坚强。
这两个人我都有好的印象,所以天章交给我跟狱中政治犯联系任务后,便去找这两个人联系,通过他们打通与狱中的关系。
我把我的想法向天章汇报后,天章表示可以,我买了点点心、水果先去看郭洪涛。在监狱接待室登记时,我自称是郭的表弟,到北平读书,路过太原顺便来看望表兄,并送些食品给他。监狱看守安排我去接见室接见,接见室中间是个走廊,两边是铁丝网,犯人和接见人隔着走廊可以看到。
看守打招呼:“郭洪涛接见!”
当时我很紧张,因为我不认识郭,怕认错露了馅。一会儿,我看到一个小个子、很瘦的人出来了,我想这可能就是郭洪涛了,便装作非常熟悉、激动的样子主动搭话:“表兄,我要到北平读书,路过太原,离家时家里人都很惦记你,姑父母叫我顺路来看看你,看你身
体怎么样,希望你早点出来。”
郭洪涛愣了一下,马上说:“我身体很好,请家里不用惦念。”
我说:“大家都惦记着你,怕你生病。我在太原还住几天,现住府谷会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郭说:“好,你别急着走,多住几天,再来见见面。”
就这样,我们在看守的监视下初步接上了头。回来后我给天章汇报,他说:“很好,抓紧工作。”
过了两天,一个姓魏的看守受郭洪涛委托到府谷会馆,给我送来一封信,我接待了,简单回了个信,请他转给郭洪涛。我给这个看守两元钱,他很高兴,表示以后有事可以帮忙。我说:“用你的地方多啦,请多关照。”
看守老魏走后,我立即找碘酒涂在信纸上,很快就显出了内容,汇报狱中政治犯大多数表现很好,唯有郭挺表现不好,还有个写过反马克思主义的文章,表现也不好。希望组织加强领导,最好派人进狱中交谈。我看后把密信烧掉,接着向天章同志作了汇报。天章表示可以设法进监狱,给他们讲讲党的方针路线,并了解一下他们还有什么要求。
遵照天章同志的指示,我找看守老魏提出,家中有许多事要向表兄讲,接见时间短了讲不清楚,最好能把我引进监狱,给我表兄详细谈谈。看守老魏听了踌躇了一下,觉得不答应又过意不去,就说:“可以吧,有机会我领你去。”
一天,看守老魏带我进了第一监狱东监“恭”字监,郭洪涛、赵秉彝在等着我,我进了他们住的囚室。我向他们传达了反立三路线斗争情况和六届四中全会精神,讲了山西革命形势大好,准备发动暴动,建立红军,开展游击战争等等。
他们听后觉得很新鲜,因为长期过着囚居的生活,不知外面的大局,也不知道党的活动情况,现在知道党并没有垮台,而且越来越发展了,感到革命前途光明,增强了革命胜利的信心。同时,我也传达了山西特委对他们的殷切希望,天章要我给他们讲:要好好锻炼身体,
做深呼吸、短跑;利用时间读点马列著作;有条件的开展斗争。他们提出要建立狱中支部,还提出去不去反省院问题。因为国民党“国难会议”决定政治犯减刑三分之一,减刑后服刑三分之一可去反省院,所以他们请示组织可否去反省院。我表示这些问题须向特委请示后才能答复,并建议他们向组织上写个报告说明情况。他们当即写了报告,让我转交组织。
我从监狱回来后,当即向天章同志作了汇报。过了几天,天章给他们写了回信,要我再次进狱当面交给他们。信中讲了这么三点:
一、可以建立狱中党支部,郭洪涛任书记,赵秉彝任支委,再选一位同志为支委,三人形成一个核心,领导狱中工作。
二、为了早日出狱,可以去反省院,但应坚持立场,在不损害党的利益原则上,可以履行一般手续,比如打保等。
三、因高举同志调北平工作,今后联系由马子敬同志负责。
因我在太原社会关系很多,许多人知道我的身份,认识的人也很多,怕暴露,组织上认为我不宜再留在太原做地下工作,互济会的工作由马子敬接任。
马子敬是黄埔生,一直搞军事工作,后来被捕投靠蒋介石,当了国民党的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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