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学院任教的教授、讲师、助教,附属医院的医生,绝大部分是原班人马,并且还接受了刚解放时还未毕业的三百多名学生。我们自己从东北过来的教学人员则是少数,大部分是担任学院和医院的各级领导,这部分行政工作人员都是过去善于冲锋陷阵,攻城略地,南征北战的工农分子,有的粗通文字,有的连学校大门也没有进过。他们虽然有一颗忠于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红心,但是对于管理文化部门却是门外汉,而原来的教师、医生和学生,绝大多数出身于地主、富农、资本家的家庭,有的曾留学英、美、日、德等资本主义国家。如原来的院长王子轩,还娶回来一个日本的妻子。如果不是出身富贵,广有资产这一条,他们也达不到现在的这种地位和职位,在旧社会,不是家中有钱是读不起大学的。他们一代代的接受资本主义思想的熏陶和国民党的反共宣传教育,个别人的家庭还直接吃过革命战争的苦头,不用分说,他们中有的人对共产党抱有天然的仇恨,有的人对共产党并不欢迎,还有一部分人游离于中间状态,革命的知识分子在这里也是施展不开。比如讲师赵子鹏的弟弟倾向于革命,结果被迫害致死,是属于拥护共产党的少数。在我们接收这个学院的时候,就听到有的学生编了些顺口溜,说什么“主席毛泽东,办事儿真不公”,有的人攻击土地改革,说“河可无鱼,虾子为大”,意思是说既使没有地主,也要拿个冒尖的富户当地主斗。这和国民党编造的“共产党杀人放火共产共妻”是一脉相承的,反正是对你不满就是了,只不过大势已趋,不可挽回,只好低头忍受,说不定有的人也象越王勾践一样,卧薪尝胆,以图东山再起呢。
当时党的方针政策也和全国一样,用无产阶级的面貌来改造这个学校,对这些知识分子用团结、教育、改造的政策,使广大知识分子为社会主义服务。实践证明这种团结、教育、改造的工作是成功的,但是也是长期的、艰苦的。从一九四九年开始,到一九五五年,其中经过了“镇反”、“三反五反”和长期的政治学习、批评教育,消除了部分人的抵触情绪,使很大一部分人的立场转向人民方面来,个别的先进分子还加入了共产党,在这五、六年的过程中,两种阶级之间的思想斗争是相当激烈的。
在接收这所学校的开始,原有人员和我们这些军人之间,隔着一道鸿沟。他们一是嘲笑我们不懂科学,一是嫌我们大老粗又脏又穷。那些资产阶级出身的小姐,一遇到我们,就掏出花手绢掩鼻而过,生怕沾上什么土气,我们这些拿枪杆子出身的人,也不愿意嗅到她们身上的花露水、雪花膏味。在聊天的时候也是各自一伙不合群,是典型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油水不相溶合。当我们走过他们身旁时,他们或者是用英语交谈,或者就干脆不吭声,按照军队的惯例,每逢星期六下午,是党团活动日,党员在大礼堂开支部大会,学校停课,他们也就借这个机会聚集在图书馆里祈祷上帝,高唱圣母玛利亚的赞美诗,还怕我们听不见,故意把窗户全打开。每次进了学生食堂,那些基督教徒们先是坐在桌边,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祷告一阵子再开吃。早晨吃稀饭,有钱的学生都向碗里打两个鸡蛋,以滋补身体,在我们看来,这是典型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我们这些无神论者,看见在军队领导下的院校中盛行这种公开的宗教活动,硬是不舒服。有些同志性急,不问历史渊源和当时的现状,主张军队的院校就应当和野战部队一样,明令规定禁止宗教活动,要遵从共产党的绝对领导。由于这个问题牵扯到知识分子政策和宗教信仰自由的问题,不好截然取蒂,只好规定,要作礼拜的可在星期日到市里的教堂里去。
一九五0年夏天,中南军区卫生部政委胡登高,到学校视察工作,召集全院人员开大会做报告,其中有一个内容是动员原有的学生参加解放军。胡政委是工农出身,道理没有完全说清楚,思想工作也没有做到位,他在台上讲,只见许多学生在台下抿着嘴巴笑,就以为学生们都同意了,心想,参加解放军是光荣的事谁还不高兴呢?他不知道,参军是否光荣,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这里面有个阶级立场问题。散会以后,就通知各学生队到总务科去领军装,不分男女每人一套。这些学生开始没有弄清是什么原因,有的人就说,共产党给咱们江西老表衣服穿,不穿的是傻瓜,整整一下下午,几百人都把军装领了回去。胡政委心里很高兴,可是学校里议论纷纷,风波四起,有的学生趁机造谣,说这是“共产党骗我们到朝鲜战场当炮灰,我们不能上那个圈套,我们只会摇笔杆子,不会耍枪杆子……”。经过这样一番煽动,各学生队一串连,在第二天上午全部把军装送回了总务科,使人感到啼笑皆非。
有个别旧文人和学生思想非常反动,他们结成小团伙,秘密社交往来,辱骂人民政府,反对共产党的现行政策,抵制土改运动,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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