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克回忆录第五章:7、“翻山顶”插入敌后

vugg 发表于2016-05-10 18:53:33
    1946年冬天,我南满主力三、四纵队,退出了安东、通化、辑安等广大 地区,收缩在长白山的临江、蒙江、抚松、长白等四县的一隅之地。为加强南满 斗争领导,东北局决定成立辽东军区,肖劲光同志为司令员,陈云同志为政委, 并为辽东分局书记,肖华同志任副司令员兼副政委,并任分局副书记。
    南满处于“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境,当时曾有两种意见:一种意见是主张放 弃南满到北满去,另一种意见,是坚持南满斗争,前东北军少帅张学良之弟张学 思同志奉命到东北任东北行政委员会辽东办事处主任,他坚决支持后一种意见。
    在临江,由陈云同志主持召开的辽东分局会议上,张学思阐述自己的意见: “南满地位相当重要,南满我军五个师要是撤向北满,敌人在南满就无后顾之忧, 就会有十个师跟进北满,就算我三纵队和四纵队主力部队都到北满,顶多能对付 敌人一个军,但是留在南满就可牵制敌人四个军。”又说:“从整个东北战场来 看,南满和北满相当两个拳头,蒋介石的反革命战略方针的险恶目的,就是先消 灭我们一个拳头,然后再集中优势兵力扑向北满,消灭我另一个拳头,因此,我 们应该坚持南满根据地,牵制蒋军主力,粉碎蒋介石‘先南后北’的战略方针”, 并申述长白山区的有利条件,依靠广大指战员和南满广大人民群众,以长白山为 依托,与敌回旋于长白山区,林海雪原之中,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我 们一定能够取得坚持南满斗争的胜利(据《人民海军》报85年6月6日载)。 陈云同志极同意这种意见,在七道江会议上决定:“都留在南满,一个人也不走, 要在长白山上打红旗,摇旗呐喊!”
    在坚持南满斗争的方案中,确曾有过放弃临江,进入长白山区打游击的主张, 一时机关、部队要准备斧头、绳索等,作进山之用,机关请了前在东北义勇军工 作过的黄志才同志介绍了义勇军在深山密林中那种“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 的生活以及迂回战斗的情况,但是一位红军的年轻团长杜光华同志,面对着墙上 的地图,却摇头不赞成这个行动,就在12月16日,那项任务也突然改变了, 我四纵队要立即插回敌后,积极创造战场,把敌人的后方变为前线,威胁敌人的 心脏,迫使临江正面之敌不得不回援其后方,这样,不等敌人在正面部署好,就 打乱其计划,分散其兵力,而我们可以集中力量,在临江正面和敌人后方寻找和 制造敌人弱点,狠狠打击敌人,这也是陈云同志和肖劲光同志在七道江会议上做 出的正确决策,在47年2月辽东军区的一次干部大会上,陈云同志解释了这次 改变的决心,他说:“我们是这样考虑了—如果我们退出临江,将来还要收复, 又要化很大代价,不如化点代价,保住临江好。”就这样开始了以后的“四保临 江”战役,并扩展取得南满形势发展的胜利。
    由于任务的突然转变,要插入敌后,大家倒更觉高兴!但也经过了些紧张的 准备,首先要解决的,仍然是防寒问题,北方的冬季真是奇寒呀,经常室外温度 在0下40°左右,可是冬装还远没有补上,战士不少已冻坏了手脚,直属队即 缺215套棉衣,与135件上衣,148件下身,269顶棉帽,227双棉 鞋,100床被子及全部的手套、袜子等,以后只作了稍微的补充,仍然所差甚 远,如何办呢?首先在警卫营宋副营长领导下,用毯子做机枪炮手们的手套,渐 而发展到不损坏一床毯子的用途,用一床毯子的边,做三付手套的办法,接着机 关发起了帮助警卫营毯子运动,大部份解决了警卫营毯子的困难,后而提出用毯 子边做帽耳朵、做袜子,普遍做手套。我也用毯子边做鞋垫,做脚蒙子,使得我 的因穿胶皮鞋而冻了的脚逐渐好起来,战胜了没有棉鞋的困难。许多同志也用此 法保护了脚。另外如用被子做棉裤、用毯子做衣服,以及许多种保护脸和鼻子的 办法研究出来,基本解决了敌后抗寒问题。
    从12月18日出发,纵队司令部于26日到达八里甸子。九天时间,行军 将近500里,若加上前段从11月10日从菜园子出发,由南路运动向东,而 今又由东迂回经北插回八里甸子,这个大圈则是1200多里。这段路程,虽不 算很长,却给大家的锻炼是很大的,特别是此次由六道江西回,插向敌后牵制敌 人后腿的大行军,俨然也如小长征,老同志感觉,八年抗战还没受过这样苦,九 天来踏过长途,特别与严寒做斗争,经过些雪山雪地,深夜经过曲麻菜沟难上又 难下的陡山岭,路上缺房子住,在雪花飞午中,机关挤在高丽堡子蹲着挤着睡觉, 有人因为屋里空气不足而病了,部队则有两个连在寒夜的火光中露营,也经过了 几条封锁线,但是敌人(伪警、大团之类)多是闻风而逃了,这个八里甸子,则 是我纵中路大军十二师于前日(12月24日)攻克的,歼敌大团300余人。
    在艰苦的行军中,同志们共有一个信念:现在是翻“大山”啊!翻过了“山 顶”,胜利就来到了,即形势发展,将由当前情况,到敌我均势,到敌弱我强, 我们就开始走向胜利了,因此在艰苦的行军中,大家也是愉快的,记得纵队政治 部秘书葛绍光同志,穿着一双大鞋,腰里扎着一个白布小包,拄着一根棍子,一 步一步行军时,大家玩笑地送他四句诗:
    “方天画脚,丈二长鞋,腰缠累累,何止万千!”    
    首句是从“方天画戟”而来,《何止万千》,是当时记述革命英雄的小丛书,这时戏指腰间缠着部队的“万千财富”,其实他腰间缠着的,不过是几个办公用章, 和或许有的有限的机关办公费而已。
    葛绍光同志的党性原则是很好的,他常说:“组织分配的艰苦任务,你不愿 干,我不愿干,找哪个倒霉的来干!?”
    行军还在继续,看到敌后基本群众的情绪在高涨起来,他们看到部队回来了, 不同于历史上薛仁贵征东,高丽将军盖苏文由通化东去而败落,更不同于伪满皇 族东去而灭亡,人民的军队回来后则是狠狠打击了伪警大团势力,解放了群众, 部队也受深刻教育,他们亲眼看到被奸淫的妇女不能起床,亲自听到群众的苦诉, 敌人抓壮丁,地主倒算的残酷,伪满警察、坏蛋压迫人民,人民被教育过来了, 部队增加了对阶级敌人的万分仇恨,决心为解放东北而斗争!
    连日我各部队都取得辉煌的胜利:
    我先遗部队十二师率三十四团于12月24日攻克八里甸子,歼敌大团30 0余人以后,长驱直入,插到安(东)沈(阳)铁路以西,28日连克鞍山、海 城外围据点昌州、吉洞峪,接着又全歼三家子守敌独九师一部及大团300余人, 战斗在辽南地区,威胁着鞍山、海城和中长路。
    我左路大军十一师,西越梅(河口)辑(安)铁路后,转兵南下,22日克 钓鱼台,25日又克双山子,守敌大团均被迫退,31克牛毛坞,全歼守敌警察 所长以下100余人,47年1月3日克太平哨,开辟了牛毛坞周围地区,向南 威胁着宽甸、安东及赛(马)奉(天)路、安奉路。
    我右路大军十师,于23日攻克平顶山以后,27日全歼苇子峪守敌保安二 团及警察各一部,即转兵南下,29日攻克碱厂,三十团拔除抚顺前哨据点马群 郸,并于47年1月1日向救兵台、2日向孤家子守敌进行攻击。至此,十师打 开了平顶山以西、碱厂以北广大地区,逼近抚顺、本溪,向北威胁着杜聿明的老 窝—沈阳了。
    我们的三路大军,就这样声势浩大地连续行军,连续战斗,以迅雷不及掩耳 之势,转战在南满广大地区,不到十天,行军千里以上,作战30多次,攻克和 迫退敌人据点40多个,我们三路大军,又象三面鲜明的红旗,一面作战,一面 做群众工作,揭露敌人谣言,宣传我党政策,并派出三、五十人不等的武工队, 团结和组织当地群众,摧毁伪顽政权,建立民主政权,使我们在敌后作战,由没 有后方,一变而为到处有仓库、到处有医院、到处是我们的后方了。
    果然,敌人的大本营乱套了。杜聿明不得不暂时缓和对临江正面的进攻,从 12月27日、28日开始,把一九五师、八十八师、九十一师和二十二师等其 主力部队,从临江前线调回后方,保他的老窝沈阳了。
    47年1月13日,我十二师三十一团出敌不意,攻克沙尖子,全歼了敌人, 其中尉官即有30名之多,还缴获了七、八辆美国大卡车的物资,切断了敌人安 东辑安之间的联系。此役我的战友、该团政委王大伟(先民)同志光荣牺牲。    
    这时,北满兄弟部队南渡松花江(“一下江南”),于吉长线消灭敌人5个营,对敌展开巨大攻势,吓得敌人纷纷往各大据点龟缩。
    1月17日,我纵奉辽东军区命令,留十二师在辽南配合独立师坚持敌后斗 争,十师、十一师乃行靠拢,以便配合三纵队截击沿通(化)辑(安)公路南逃 之敌,我十一师在严寒下完成了追击敌人任务,杀得敌人尸横遍野,直逼辑安城, 才收兵回来。
    由于正确的决策,积极的行动,南北配合,搅乱了敌人心脏,让敌人听我指 挥,我南满实现了“一保临江”的重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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