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克回忆录第一章:9、就读文登县中学师范班

vugg 发表于2016-05-10 19:47:25
    教学半年,寒假中王镇文来我家说文登中学(初中)明年开设一个师范班,不用学费,每年交14元杂费,第一年交5元“保证金”从家到城十里路,可以"通学"(不须住校)三年毕业后"保证金"发还,力劝我父母让我去参加报考,说以后教学就有保证了,可是父亲坚决不同意,说虽没学费,可是每年14元杂费也交不起,父亲从我14岁时盖了五间正屋,未动的那三间东厢房的北头,一直顶着正屋的门,又经过几年才把厢房也“翻新”了,于是欠下了债,那时是“利滚利”,父亲看得清楚,下狠心卖了五亩地还了债,不受那“驴打滚”的利息的祸害,现在仅仅可以维持家庭了,哪有钱再去读书呢?可是王镇文反复讲道理,陈述考师范,将来对教学的好处,最后父母才勉强答应,先去考考试试吧,考上再说,考不上正好,于是我去参加考试了,还考了第九名,父亲没法,就把我这半年教学剩下的钱,再凑点杂费“保证金”也就让我入了文登中学师范班了,我能入师范,幸亏王焕(王镇文)的力劝,他真是我的一个恩人!
1-1文登中学师范班恭送陈老师合影.jpg    这年冬天我结了婚,许满姐(参加革命后,名许敏)比我大两岁,对我很好,每天早晨按排我吃早饭入学,从来没有误过,母亲每七八天烙十几个“火烧”放在篮子里挂起来,我每天带一个到学校做午饭。
    1931年春,我入了文登县初级中学,这是全县唯一的一所初级中学,这年初开了一个师范班,只收50个学生,与中学八级同级,那时八级中有刘慕藩(刘汉),于洪锦、从琪滋(林江),从洪滋(陈琳瑚)于振耀(于梦尤)于松舟等,以后都参加了革命,师范班后来参加革命的,以前只知有倪本初(倪文),张熙灼(王曙东)。我每天早晨到校,晚上回家,十里路上学步行全无延误,只一次为大雪所阻,迟到半小时。
1-2文登中学师范班师生合影 1934年1月10日.jpg    第二学期训育主任于云樵,在课外组织了“社会科学研究社”、“自然科学研究社”、“美术研究社”,我参加了"社学科学研究社”听于讲课,他讲社会?发展史到“共产主义”时说:“我们这是研究学术的,不是别的目的”,讲述的问题,还是比较好的,他当时是国民党的左派。
    “九一八”事变发生后,学校立即增加了军事训练,组成“学生军”,校长王远峰还领导宣誓,活动到年底,每周有文山驻军派来的古宗昌等二教官进行军事训练,群众情绪极好。
    12月25日(这是以后听戚简侯老师讲的日子),城里发生“红帖事件”,我早晨进城,但见城门半掩,只看到墙上和地上有些小红帖,上面写着“全县工人大罢工”、“商人大罢市”、“学生大罢课”等,我未看到其他内容的,直到1939年我在胶东八路五支政治部组织科工作时,才听崔化民同志讲,那是文登中学同学干的,他参加了,他们把火柴烧成炭杆沾着墨水写的,这样可以不露笔迹,这事引起国民党县党部的恐慌,干事长胡建民专门跑到文中大礼堂纪念周上讲话,意指学校有共产党活动,于云樵气愤地反驳说:“难道我们连共产党三个字都不准讲了吗?”
    有一天到校,听住校同学讲:“昨晚演讲会,钟(平山)先生讲的太好了”,据说讲戴不戴红帽子的问题,可是不久,钟平山先生被赶走了,我班的原道炳、盛福东几个同学也转学到北平去了,长久我不知道他们离校有政治背景,只知道原道炳同学学习不错,还常到县图书馆看书,他有一个本子(写作本)自己题为《三寸不烂之舌》,还画了个红舌头,盛福东同学是一个好运动员,那次在县的运动会上跳高低栏时,跳得很好,但把穿的短裤的扣子都跳开了,生殖器露了出来,我们开玩笑地说:“真是有伤大雅(毛甲)呀!”直到1982年,见到烟台地区编写的革命回忆录中,杨岫庭同志写的《小城春雨》一文,才知道正是原道炳、盛福东等同学邀请新成立的第七乡师校长于云亭来校,成立了文中第一个党支部(钟平山委托于云亭),宋澄同志(当时叫宋文山,公开身份是国民党县党部的干事)曾串通其事,可是过去我对此竟一无所闻。
    1932年初,实在没钱,父亲不让续读了,我也无办法,只抱着自己第一个小女孩凤子痛哭,这时满姐安慰我:“不要紧,我还有几个钱(她当闺女时,秋天捡花生卖的“体己钱”),先用完再说”,就这样,用了她的钱,期中我还向学校求助了三元钱,第二年上半年才续读下来,正好这下半年,山东教育厅每月发给我班学生二元钱津贴费(文登七乡师每月五元钱)我后三学期才得以读完。
  这年春,县党部干事长胡建民与文中校长王远峰,因派系之争(王是改组派,胡是特务派)胡向省告发说:“校长王远峰终日养鸟栽花,不理校政”,意欲赶走王远峰等,但胡建民却与我班一女同学拉拢鬼混,校长王远峰便借机发动全校同学游行,大闹县党部,学生自治会并发“快邮代电”揭露胡建民丑行,其后迫使胡建民公开登报恢复王远峰名誉了事,但不久,王远峰、于云樵、戚简侯(教务主任,他交给我帮我的三元钱)都被赶走了,王远峰的留言是:“思想不要落伍,行动应当注意”,换了个校长张尽(加单立人旁)昌,他提倡的校训却是“敬业乐群”,这正是周恩来同志在天津南开大学读书时提倡的口号,未知张尽昌是否与天津南开大学有关,但此人思想并不表现进步。
    我班来的新级任语文老师陈光祖,常讲些有寓意的故事,如“北国之春”等,学校大门外,常见县政府的衙役,吹着洋号,押解绑赴西门外处死的囚犯,有人说这是枪毙土匪,陈光祖老师便讲对“土匪”的认识,说这是社会原因产生的,并出题让我们作文,有时同学在班上向他提问:“什么是唯物史观?”他当场作些解答,当然这陈光祖老师冬天也被赶走了
    县城门旁常贴些县党部画的“共产党杀人放火”的宣传画,城门上有时挂着砍下"示众"的人头,也见县长贾锡屿在大堂上审问由南海捉来的渔民,他举着渔民们刻的长条图章厉声嘶叫,以展示他剿讨的“业绩”。
    我班南乡靖海卫一个同学殷锡恩,后两年就被县府以“共产党”名义捉来处决了,他也走过自己曾读书的这座校门!
    中学时期,山东教育厅长何思源,曾来校作过演讲,倒还文雅。省主席韩复榘“大驾”也光临文登城一次,但见韩将军前面开道的是十数名武装大兵,人人手持明晃晃的上着刺刀的大枪,向前直刺着前行,似要随时对付眼前的每一个刺?客,韩复榘在文登城内大操场上讲演一番,只记得他尖声尖气地说的“无土不豪,无绅不劣”两句话。军阀刘振年(驻烟台)的骑兵团也光临驻城一个时期,意图稳住文登局势。七乡师的党组织,被从文中去该校读书的工友童××出卖后,于?云亭被捕了。以后是韩复榘的八十一师展书堂的大兵,就经常在七乡师不远的地方“嘭嘭”的打靶示威。县长张里元也光临文中大礼堂讲话,声称《资本论》他看过,但是“不适合中国国情”云。
    一个美术教员茅武娄,书写一笔他特有体的美术怪字,常写的条幅是“得过?且过”、“自然而然”。
    新教务主任,劝说学生们:“不要做物质的奴隶”。
  一年春季,学校组织到威海作一次旅行,我第一次看到海,参观了火柴厂、橡胶厂、火锯厂,参观了英国的航空母舰。但老师讲课中叹息:中国连一张印报的白报纸、一个衣服上的骨头钮扣,都不能自己制造,还得从国外进口!
    三年终于毕业了,我曾决心“将一生贡献给儿童教育界",但在这过程中,满姐曾忧伤地对我说:“粮囤见底了,爹年纪老了,你看怎么办?”,父亲也时?常说:“腰腿不行了,好找个小孩来帮一帮了”,可父亲始终也没找一个小孩来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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