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传仁,生于1924年四月初一,是济南历城人。参军之前,家里有五口人、六间房、两亩地,基本生活还可以维持。
1943年5月,我在历城参军,加入了泰安县独立营,是独立营二连的一名战士。活动地点主要在泰安、章丘、莱芜、新泰、蒙阴一带。1944年5月,经过班长孙赵科的介绍,我在莱芜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我现在年纪大了,因身体原因,有时不能和人正常交流了,很多事情也说不明白了,就记得有一回鬼子“扫荡”,咱们反“扫荡”。打得太厉害了,鬼子加上汉奸队来了1000多人。当时的团长姓方,是红军干部,有经验。开始打之前,我们住到一个庄里。方团长要求整个庄子只准进不准出,生怕走漏了风声,领饭的时候也不准出门。
打起来以后,队伍集合,方团长带着连长、指导员就都出去迎战了,只留了两个排在庄里。
有个连长叫孟济美(音),是最厉害的人了,带着人就往上冲,不冲就枪毙。一般连长都不让用匣子枪,但他是个残疾人,上级批准他用匣子枪。他的子弹多,带上外面的这些人打死了十来个鬼子。打到最后一发子弹也没了,他叫鬼子逮住了。鬼子叫他跟着走,但他跷着脚不走,说“你们这些鬼子进中国都是侵略”。最后,逮住的这些人都叫鬼子拿刀砍了。
我和剩下的没逮住的人就跑进了一个庄里,藏到了一家牛栏里。在院里住的老大娘成把成把地烧香,中国人向着中国人啊,她烧香是想保佑我们这些人能安安稳稳地出去。
藏到牛栏里以后,班长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手榴弹,说真不行就各人跑各人的,真叫逮住了就拿手榴弹自尽。这时候,院里进来一个鬼子,看见牛栏里藏着好几个人,吓得他扭头就跑回去叫人去了。
一个跟我们一块藏着的17岁的小孩,看见这样都吓哭了,爬上牛栏的围墙就想跑。外面有鬼子啊,我一把拽住他的腿把他拽下来了。
还有一个叫李鸿基(音)的跑出去了,他最后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牛栏里不保险了,我就赶紧上北屋里躲着。北屋里的大桌子后面的墙里有个橱子,拉开橱子有个通道直接连着窗户,顺着窗户就能从屋子里出去。我们就都往后去了,找了个地方躲着。
这中间,看见一个我们的人,嘴叫子弹打烂了,躺在地上“吭哧吭哧”地不能动弹了。我就拉着他藏起来,一个人摁着他,一个人卡着他脖子不叫他出声,生怕叫鬼子听见了。
正躲着呢,有人爬上了我们躲的地方后面的香椿树,把我们吓了一跳。一看,是给我们送信的老百姓,说是鬼子走了,出庄了。
于是,我们就赶紧出来,吹哨跟外边的人联络。一吹哨,外面就有人吹号,那是远处的部队跟我们联系呢。
这些人都联络上以后,本打算往章丘的根据地走,刚走了十多里路,鬼子又回来了。打仗的时候,我们打死了他一个官,是个“兵爷”,鬼子又回来报仇了。我们就都躲到林地里去了。
鬼子这回一共死了十来个人,还死了个军官。我方最棒的一个排也都打没了,那些人都跟亲兄弟一样啊,都完了。心里不是个滋味啊。
我还记得一开始进庄的时候,庄大门口朝南,东西有个街。唉,都忘了……打跑了鬼子以后,我还参加过解放战争,后来又跟着坦克一师二团上了朝鲜,参加抗美援朝。
我们看到老人比较疲惫,就让他好好休息,他大女儿高吉英接过话茬又补充了几件事。
“我父亲他福大命大,大小战役参加过不少,但是从来没有负过伤。他在部队里任侦察员时,经常与战友在村外主干道上偷袭日本人。他跟战友一人一边藏在路两旁的草丛里,看见日本兵骑马过来,他们就把事先准备好的绊马索拉起来,绊倒马匹, 俘虏日本兵,战绩不错时,一天能俘虏五六个。不过,父亲他们一旦不成功,就可能被日军活捉甚至砍头。
“父亲还说过,他们爬天梯打日本鬼子飞机的事,可惜由于时间太长了,详细经过我也说不上来了……”
这时,旁边的村委会干部遗憾地说:“3 年前老爷子还好好的,说话明明白白的。现在,唉,都也说不清楚了。”
(采访:孙春丽 韩士春 蔺延军 撰稿: 孙春丽 蔺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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