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身前我把手枪弹匣压满了子弹,以防万一。乘着夜色,从我们的驻扎地到我家郭鲁村有10 多里,白天是不敢走的,只有等到夜深了才动身。大路不能走,唯恐遇见敌人,只有在大田地里一路往北摸索着前行。夜里11 点钟左右,终于跌跌撞撞地赶到我村里。借着月色摸索到我家堂屋旁边,捡了一颗小坷垃扔到屋瓦上面,接着传来坷垃和瓦片撞击的“哗啦、哗啦”声(这是我和父母事先约定的我回家的信号)。夜深人静,我感觉这声音刺耳的响,偏偏这时不知是谁家的狗“汪汪”地叫起来,忙藏到一个墙角旮旯里。一会儿,我父亲悄悄打开了院门,我往周围看了看确实没发现可疑的情况,急忙关了院门随父亲进屋了。母亲已经睡下了,知道是我回家了赶忙起来和我说话。她从吊挂在屋梁上的馍篮子里给我拿了一个馍,我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回答着父母的问话。父亲多是问一些队伍里的情况,如当下的抗日形势是啥样子, 对老百姓的抗日宣传发动工作开展得咋样,最近打仗没有,有没有伤亡,等等。母亲见缝插针,唠叨不停,说是隔一些时候看不见我就担心我出事了,说着说着哭了。时间过得飞快,光忙着和父母说话,忘记时间了,不知不觉天已大亮。这下麻烦了,天一亮我就不能出家门,这也是我临来时领导再三嘱咐的。但我又不甘心,侥幸地开了院门查看情况,危险就在此时出现了。
只见我的五大爷挎着个大柳编篮子和两个日本鬼子、两个伪军(老百姓俗称二狗子)从胡同北头往南走,正好我开门查看情况,碰个正着。鬼子汉奸全副武装,端着长长的“三八大盖”步枪,看我一露头,他们马上警觉地端起枪一起指向我。其中一个鬼子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一个汉奸接着问五大爷:“他是谁?干什么的?”五大爷当然知道我是干八路的,一时吓愣了。但他反应极快:“你看看,这是我家侄子,不是外人,我敢担保,没事没事,他喜欢早起!”这时一个伪军对五大爷说:“你把大篮子给他,收好了碗就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回刁屯区部。”
原来,这天驻刁屯日本治安维持会要开一个大会,附近的维持会长、各个村庄的保长都要参加会议,中午管饭,但吃饭的碗不够,就派出这4个日伪军到我村庄里收碗,一家收一个碗。
五大爷一听到让我跟着他们去收碗,还要把碗送到刁屯去,吓出一身冷汗。但他老人家随机应变,慌忙对鬼子和领头的伪军说:“哎呀,你让他去送碗,你不看看他那个熊样子,又黑又瘦个子又矮,没一点力气,走不了多远再打了碗。看我给你找个有力气的!”接着,他喊来了个子高高大大的三猫哥,五大爷朝我使着眼色,我慌忙把大篮子给了三猫哥,急忙转身回家了。只听鬼子喊了声“开路”!
父母亲隔着院墙听得清清楚楚,吓坏了,但也不敢露头吭声。事后五大爷对我说:“哎呀!大侄你可把我吓死了,你不是在咱队伍上吗,啥时候来家来了?那刁屯可是日本鬼子的老窝,你要是去了还不是找死?亏了碰见我,快藏起来吧!”
我慌忙藏到隔壁邻居家的柴禾垛里。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仍心有余悸,那真是生死关头啊。我虽然穿着便衣(化装成普通老百姓的样子),但腰里别着手枪,幸亏那几个鬼子伪军心粗,没看出来,不然我五大爷也保不了我了,只有跟他们拼了!
深夜归队后,我及时向领导汇报了我这次回家遇到的险情。“安全回来就好,大家都替你捏着一把汗啊,以后行动一定要小心了,任何时候万不可粗心大意!”领导严肃地对我说。
事后我想,如果非要我去送碗,我是绝不能跟着日伪军去刁屯的,只有在半路上和他们拼了。我以一比四,后果可想而知,在此,再次感谢我五大爷的救命之恩!
(采访:高世龙 苏 楠 撰稿:高世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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