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这年,因为日军入侵,学校散了,我就退了学,回到家里。我的大哥让新四师吴化文的部队征去当了兵,在寺头西边的刘家王庄,他在操练时经常
挨打,待了不到一个月,受不了就跑了。跑了以后也没回家,又到国民党九支队当了兵。那时候,当兵的逃跑,实行五家连坐,不仅你自己家,你住的周围,不管张王李赵,都挨绑。我的哥哥当了逃兵,吴化文的国民党兵,就把我绑起来抓走了,我娘连哭带求,也不管用。他们绑着我,午饭也不让吃,从周家庄上了河口,爬了北山,到了九山蜂子窝村北岭上一个庙子,下去庙子就是石家河。我非常害怕,大哭,国民党兵掏出腰里的匣子枪,吼道:“再哭,把你弄到沟子里去,打死你。”我不敢再哭了,又经过犍峪,爬过西岭到了祥高峪。路过崮东西边的李家庄时,有两个青年扛着锄去干活,国民党兵又把他俩绑起来了,跟着一起走。这个庄的庄长跟上掏出钱来给国民党兵,两个青年被放了,没放我。接着又到了第八区枣行子,第八区区长叫王月端,又让跟着国民党队伍经石佛、寺头、吕匣,到了刘家王庄,进了新兵连。
国民党新兵连共108个人,多数刚刚18岁,我最小。在部队里,经常挨打,白天晚上都打。特别是晚上,头也打,胸膛也打,后来给一个黄褂子和黄帽子,就算成了兵。我的班长叫刘星和,他告诉我,虽然他自己当班长,但也挨过很多打,受过很多罪,让我好好学。第二天开始,就给了我一根秫秸当武器,练花刀,然后练武术。练到第二天还学不会,教练画了个圈,让我进去站着,教练过去,一拳就把我打出圈子去,再进来,再打出去,再进来,再打出去,打得身上都肿了。晚上,班长刘星和对我说:“你这样早晚被打死。他再打时,你鼓着劲,他一打,你一鼓劲,他一聚劲,你也一聚劲,打不出去圈,他就不打了。”因为掌握了方法,第三天教练就打不出圈去了。学会了用力,再用秫秸练刀,练了七天就学会了。练到第八天,就给了我真刀,刀把有个红布子,不一会就熟练了。到第二天练刀时,有一个18岁的,叫冯国文,还有个冯世茂,不注意把耳朵削一块去。他们三个人在一块练习,冯国文说:“早晚受死,年景不好,我们跑了吧。”冯世茂说:“别跑,我们跑不了。”冯国文说:“不跑不行。”我说:“你跑我也跑。”因为我不知道东西南北,家在哪里不知道了,结果没跑出去。第二天,冯国文被抓回去,一枪打死在墙根,没人埋。
在部队里天天跑步,瞎做样子,逃不敢逃,吃又吃不饱,还老挨打。刀不学了,就学拳,没学会抵功拳,棍法还行,由于我比较麻利,学得很快,但还是三天两头地挨打。直到练习出徒后才能吃白面,吃黍子窝头、盐粒。后来又练爬杠子,我五六天就练会了,22 天就练得很熟练了。22 天后,教练让我爬爬杠子看看,我两根胳膊挺着身子上,转到24 个环。到45 天时,我总算出徒了。出徒后就可以吃上连麸子了, 也只能吃连麸子和菜,因为够不上一等兵,国民党兵是分为一等、二等、三等的。出徒后,我偷偷写了封信,叠了个三角,拜托住户主人,赶九山集偷着把信捎到九山。那个人把信捎到九山,捎到家里。家里知道我的情况后,倾家荡产也要把我买回去, 一共花了1350 元钱,喂的牛也卖了,驴、猪也卖了,还不够,就找亲戚朋友借。然后托人买上大烟,去找团长。团长姓栾,家人把钱给团长,那个团长把钱收起来后, 用毛笔写了封信,盖上章,说明这个兵不合格,让国民党乡长领回去。副乡长是我姐夫, 我跟这个副乡长说:“姐夫,人家不要我了,他们写了封信,你看看。”这个副乡长在街上,看了看这封信说:“这个有什么用,后天把你送到蒙阴,蒙阴驻着五十一军六七九团,把你送到那里去。”我感觉没有活路了,就跑了,后来和娘要饭的时候走散了。我走了二十几里路,到了南流泉村,跑了好多家也没要到吃的。后来看到一个朝东的大门,便过去看了看,男人吃饭出来了,女人在吃饭,吃煎饼和菜。我说:“大娘给我口菜吃吧!”一个老嬷嬷说:“你是干什么的?”我说:“我要饭。”老嬷嬷说:“这么年轻要饭。”他说:“家里没得吃。”见我可怜,老嬷嬷让她媳妇给我煎饼,卷上豆沫子。一天没吃饭,这次总算吃饱了。我这人比较勤快,看到院子里很脏, 就给她打扫打扫,缸里没水,就拿着桶到外边的泉子挑满。老嬷嬷又给了我个煎饼。我吃了后说:“我不走了,给你们干活吧!”干了七八天,因为生活困难,这户还是把我撵走了。我只好辗转回到自己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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