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印报是在深达几米的地道中秘密进行的。地道内非常狭窄,为了印报,专门在里面修建了一个小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就是一个勉强能够开展工作的空间,两个人加上一台机器,几乎满满当当的了,在里面连转个身都很困难。
抗战时期物资缺乏,设备落后。那时候用的油都是机器上的废机油,我们出来脸上全是黢黑的。在屋里有负责写字的人,写完了字就印成文件、宣传品。我们采用的方式是石印,得先烙板,烙到石头上,这药、那药啊就往上面兑,兑上摸摸,烙完板把药纸揭下来,那药纸就全是白的了,那字也全上石头上来了,在石头上刷上胶,五六遍吧,才能开始印刷。
田奎荣是田庄的,他有时候回家,我自己就在地道里印。晚上不印,光白天印,晚上就到地面上来,把脸洗干净。关于报纸的内容,我记得就是抗战的事儿,快报,捷报之类的。
当时,宁津县属于日伪敌占区,离王德普村仅有几里地的孟集就有日军的据点,鬼子来我们村的次数可多了。我和田奎荣在地道里工作,很多时候上来休息了,才听说来鬼子了。有好几次,我躲在充当气眼的水井下面,一抬头就能碰到日军提水喂马的水桶。但是,那个时候我光想着抗日了,没想过个人生死的事,抗日就是我的本职工作,在地道里甭管多艰苦、多危险,我工作的劲头都特别大。
为了保证整支队伍的安全,部队给我们制定了严格的保密制度。简单来说就是,不该问的不问,不能说的坚决不说。那时候,写稿的那个人叫周大头,他供应稿,我们印报,文件啊、宣传稿啊,都是周大头给供的稿,咱只知道周大头,周大头啥样俺都没见过。反正大家都是印刷口的,你也知不道我,我也知不道你。送报纸的人叫邢一清,但不知道往哪儿送。别看我和邢一清在一块住,我都不敢问。就是有这么个纪律,你知道我,我知道你,咱聊别的行,工作不能谈,保密的了不得啊,就害怕哪句话说得不对了。1945年8月,日本鬼子宣布投降。当年《烽火报》工作人员从地道里来到地上,在一起开大会。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彼此做的是什么工作。
抗战胜利后,我调入了津浦铁路管理局,在河北省吴桥县桑园车站工作。在桑园车站,我突然不明原因吐血,组织上把我送到德州铁路医院治疗,在那儿一住就是半年多,病情没有明显好转。后来,津浦铁路管理局改编为津浦支队南下,我因病不能远行,组织上就派人把我送回了宁津老家。后来,经村里一名赤脚医生治疗,我的病痊愈了,但却再也追不上南下的那支部队了。回到老家后,我就踏踏实实当了一名农民。我育有两儿两女,两个儿子都送到部队参军,当了炮兵,也算是弥补了我没能参军南下的遗憾。
(采访 撰稿:李 群 宁 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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