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43号小院
在青岛无棣三路,有个43号小院,解放前是中共青岛市委特支机关所在地,我们的童年就是在那里度过的。小院的主人侯大川(又名侯文江)是我们的父亲,为了保障机关的安全,组织上让他以经商为名,以此来掩护我地下党的革命活动。记得那时候,小院的两扇大门总是终日紧闭,从街门口到院内之间共有16层台阶,然后是一段较为空阔的院落,中间是一条T型小路,前后相隔10余米。来人若从外面按门铃或发出联络暗号,里面的人得有一小会儿的工夫才能跨过院落打开街门。款步迈入院内,迎面看到的是一棵碗口粗细的丁香树,枝杈茂盛,如扇子般展开。花开时节,满树洁白如雪,芳香馥郁。浓烈的香气飘满了整个院落。最里面则是一幢灰色的二层小楼,绿油油的爬山虎密密匝匝地攀援其上,楼上时而会传来叮咚悦耳的钢琴声,楼下也常会传出一阵阵“商贾们”迎来送往的应酬声。小楼右角处有一间平房,当作餐厅使用。因为经常要在里面做些豆腐及豆制品等食物,大家都管它叫豆腐房。再往后有一条夹道,里面故意叠放着十几口大缸,人们只要踩着大缸上去,再翻过一道矮墙便能直接拐到无棣四路上。无棣四路紧贴着胶东路,那里弯弯曲曲的小路纵横交错,瞬间便会消失在盘旋曲折被称作“波螺油子”的小巷叉道里。一旦有了紧急情况,大家便可由此安全地撤离出去。院子二楼的右侧也是个小夹道,夹道内藏着一架手推油印机,夹道口处则放着4只小皮箱子挡住去路,如此摆放,很难引起人们的猜疑。这儿便是地下党秘密印刷抗日救国传单、宣传革命思想小册子的地方。在另一间较宽敞的房里,墙上则挂满了各种名贵字画,透明的角柜里,各式茶具一应俱全,显然这是谈生意的好地方。正中的1张几案上,摆放着1台菲利浦三波段收音机(是由舅舅高丕麟搞到的),桌后的夹墙里藏有一块钢制腊板。叔叔、父亲他们经常在半夜里收听来自延安中共中央广播电台的消息,一旦收到XNCR指令性的内容后,便连夜赶制传单或传递情报,行动十分隐密而且迅捷。
解放后,这台菲利浦收音机和油印机,连带那部立下汗马之功的联络电话由我父亲在伏龙山亲自交给了青岛特支宣传委员王文仁和苏白同志手里。现在这些物品全都陈列在青岛历史博物馆里。
值得一提的是,二楼屋内的后窗台上,摆放着一盆漂亮的琉璃瓷瓶盆景,翠绿的琉璃瓷瓶内一株婆娑屈曲的小桃树,树的叶片上托着几只红艳艳的桃子,煞是好看。可别小看了这盆普通的盆景,它可是专门用来向外界通风报信的“消息树”哩。
熟悉现代京剧《红灯记》的人们也许还记得李铁梅的一句唱腔:“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在我们童年的记忆里,我们家的表叔、表姑呀那可真是数也数不清!他们尽管行踪神秘,来去匆匆,但只要是见到了我们兄妹几个,便会亲切地抱抱这个,再亲亲那个,或是悄悄塞给我们几块糖果。我们就是在这些表叔、表姑们的怀抱中逐渐长大的。
有时候,表叔、表姑也会破例地在我们家里吃饭。开饭时,他们从楼上移步下来,而且总是小声地说着话;匆匆忙忙地吃过饭后,又匆匆忙忙地各奔东西。这就是我们的童年记忆。记忆里,父亲的儒雅举止与绅士风度,母亲的机敏灵巧与处事方式,还有那些表叔、表姑们匆匆掠过的身影,再加上这座神秘的43号小院,竟成了我们脑海里总也挥之不去的视觉影像。
不能不提及的是,这座神秘的43号小院作为地下秘密特支机关所在地,在那个风雨如晦、白色恐怖极端恶劣的环境下竟未遭到任何损失和破坏,除了与我们特支领导们所具有的非凡高超与丰富细腻的地下斗争经验以外,还与我父母的胆大心细、处乱不惊等灵巧多变、机智聪敏的处事作风是无法分开的。我们为有这样的父辈而感到无比自豪,也为有这样为了祖国的解放事业不怕流血牺牲、勇于奉献的好爸爸、好妈妈而欣慰。
行商掩护特支机关,夫妻肝胆倾囊相助
我的父亲侯大川身材高大英俊,性格乐观开朗。平时总是一身儒商的打扮,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言谈举止间不乏儒雅之气。1940年爷爷去世后,他便长子如父,自觉承担起照顾几个弟妹的生活重任。
1931年,日军悍然发动了九一八事变,进而占领了东三省。父亲当时在济南省立第一中学读书。他亲眼目睹了日本鬼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暴行,义愤填膺,热血沸腾,毅然参加了地下党组织的爱国学生抗日请愿团活动。他和爱国学生一道前往南京,要求国民政府北上抗日。父亲当时就坐在火车头大灯下面的一个醒目位置上,被当局拍照登报。到了南京,他作为学生代表之一与当局谈判,提出对政府不抗日行径的强烈抗议!而当局发言人却说:抗战是政府的事,学生应好好读书……几番较量之后,请愿团只好无果而返。回校后,父亲与那些参与请愿的学生一齐被学校开除了!随后父亲便去了北京私立弘达中学读书,后又辗转来到青岛,在青岛市立高中(现青岛一中)毕业,这一年,酷爱化学的父亲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北大化工学院化学系。
(口述:侯爱瑄 侯成绪 侯和平 整理:李志红 雨路 原题目:《神秘的43号地下“特支”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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