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中学以后,我偷偷阅读了不少进步文艺作品,使我受到很大启发。国语老师王大同、历史老师吴鸣岗在教学时,也经常巧妙地向我们灌输爱国思想,讲历史上帝国主义列强如何以武力把—系列不平等条约强加在中国人民头上,激发我们的民族自尊心和爱国思想,使我们不忘自己是炎黄子孙。我的头脑逐渐清醒起来,然而,愈清醒愈加痛苦,亡国奴的奇耻大辱折磨着我,内心巨痛难以平复。我做梦都想像着象鸟儿一样自由飞翔在祖国的蓝天上,但睁开眼所见的依然是这黑洞洞的天地。在这座沦陷的城市,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一定要离开济南。打定主意后,我便开始着手准备,把一学期的书费、学杂费,住宿费、伙食费等费用从家里一下子要了出来;对学校则声称家庭生活困难,一再拖欠不交。这样,离开济南的路费是有了,但下一步又怎么办呢?茫茫四顾无去处,内心更加苦闷、焦虑。
对于离开济南后的去向问题,我们经常在一起议论,大多数同学都对国民党政府的“抗战”失望了,认为国民党政府对日本侵略者一再退让,半壁江山已沦陷于日寇铁蹄之下,使我们蒙受这亡国之耻,共产党才是真正抗日救国的军队。经过争辩,我的方向逐渐明确了,决定去投奔共产党。
虽然拿定了主意,可是,又到哪儿去找共产党呢?拖欠学校的各种费用被校方一再追索,再不交就要惹出麻烦来了。此刻,我心急如焚。就在我走投无路、心神不定之时,喜从天降,盟弟刘德耀给我带来一个喜讯,他兴奋地告诉我:“大哥,我的表姐王如玉是一个不愿做亡国奴的学生,她近期就要离开济南,我恳求她把你也带走……”
不等刘德耀把话说完,我迫不及待地问:“她答应了吗!”
刘德耀喜滋滋地告诉我:“当然答应了,不过,她想找你谈谈。”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王如玉表姐果然到学校找我来了。学校的会客室里空寂无人,我们就在这里交谈起来。表姐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要到共产党八路军领导的根据地去参加抗日救国运动。那个地方离济南并不远,就在山东。”
“山东?”我疑惑地睁大了双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表姐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如梦初醒,可恨日伪反动政府,利用各种手段,千方百计封锁外界消息,严禁—切抗日言行,加紧进行奴化教育,把我们这些青年学生封闭在一个狭小的天地里,使我们闭目塞听,像笼中可怜的鸟儿,对外界的一切都茫然无所知,根本不知道济南以外的天地是什么样子。
看到我困惑的表情,表姐宽厚地笑了笑,温和地对我说:“你一定很想知道‘那边’的详细情景吧?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刚从那边回来,我领你去同她见见面好吗?”我乐不可支,连连向表姐道谢。
星期六晚上,我按照约定的时间随表姐来到天地坛街,大约走了半条街,表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街上行人稀落,只有昏暗的路灯在依稀闪耀。她招呼了我一声,闪身走进路西一家大门。
迎接我们的是两位姑娘,年长一些的个头不高,留着短发,衣着素朴,举止持重,像一位从农村来的大姐;年轻一些的个子高高的,短发辫,上穿一件白衬衣,下着色西式裤,显得洒脱大方。
看到王如玉表姐与她们热情地寒喧着,我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寻找着从“那边”来的人。表姐转过身来,指着那位年长一点的姑娘向我介绍说:“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我的好朋友于渤大姐,那一位是我的同学姚明。”
“于大姐!姚大姐!”我顿时肃然起敬,冲她俩各鞠一躬,内心惊诧不已,我原以为从“那边”来的人,一定是位叱咤风云的英雄,没想到竟会是如此温文尔雅的青年女学生。
坐定以后,于大姐热情地同我交谈起来,向我详细介绍了“那边”的情况。原来,于大姐是从山东滨海抗日根据地来的,她讲道:“在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里,军民如同一家人,同志之间像亲兄弟,讲自由,讲民主,讲平等。要想上学有抗大,有联中;要想当兵打鬼子,有八路军,有游击队,武工队,民兵队;要想工作,有政府机关,有工厂。”
我的思绪随着于大姐的讲述飞驰,这一切是多么新鲜,多么令人心驰神往啊!我仿佛已经置身在这块美妙的土地上,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我急切地向于大姐要求,要同王如玉表姐一起走。因为王如玉表姐已经有伴了,一同走的人数多了太惹眼,于大姐让我再等几天,另物色一个同伴,准备好以后,再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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