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湖西地区召开财经工作扩大会议,各县区主管财经工作的负责干部都来了。大家都希望开会这天生活能改善一下,也没有奢望能吃到鱼肉、白面,不过是想吃点正经的粮食,能吃得饱些。我特意关照伙房说:“今天无论如何,设法做顿好吃些的,因为他们都是财神爷,要靠他们弄钱、弄物” 但是,到吃饭时,端上来的不过是带谷糠的贴饼子,菜则是略飘点油花的“煮柳絮”。由此可以想见当时物质之困难。
从1941年起,中央就指示各根据地,厉行生产节约,干部参加劳动生产,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湖西地区也是如此。我们一方面要反击敌人的“扫荡”封锁;另一方面又要帮助群众种地,甚至以人拉犁,抢种抢收,尽可能使群众增加收成,减轻负担。同时,又制定了一系列的政策,如减租减息,发动群众向地富借粮;各县区之间,相互调配周济,粮食匀着吃;对于极贫户,给予一定的救济。因此,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群众虽然也挨饿,但是却没有发生饿死人的严重现象。当地群众向我们反映说:往年遇到这样大的灾害,不知要死多少人,你们来了后,灾害这么大,却没有死人,这是因为过去闹灾荒时,粮食多的多、少的少,有的人有吃的,有的人没吃的,粮多的囤积居奇,没粮的挨饿死亡。共产党领导下的根据地,当然不能这么做,这也反映了我们和国民党统治政权的根本区别。
在艰难困苦的情况下,根据地绝大多数干部和战士都发扬了艰苦奋斗的革命传统,大家都尽力做到与群众同甘苦,共同渡过难关。那时,我是军分区副司令、边区参议会参议长,1942年反“扫荡”后,又担任了专员,也和当地军民一样,没吃没喝,不搞任何特殊。在专署机关同一般干部一样吃食堂,行军转移过程,或平日到基层工作, 经常是吃派饭。群众按土地多少,负担干部的饭。每当这时,我坚持群众吃什么,我吃什么,有时警卫员多拿来一些吃的,还要受我的严厉批评。我想,在困难的情况下,党中央号召厉行节约,我是个领导干部,应以身作则,贯彻中央的指示,不能搞任何特殊,要严格与干部群众同甘共苦。当时,组织和群众为了照顾像我这样的领导干部,冬天发件皮衣,我从来不领不穿;由于经常夜间办公,领导干部每天晚上可以配给两斤干柴高粱秆或玉米秸,我从来不领不烤,弄得警卫员很为难;干部和战士生病了,可以吃病号饭,我从来不吃;行军时,我可以骑马,但我从来不骑,都是把马让给病号,或驮载各种公物。我每逢临时出差,或到根据地各地区巡视时,一般都是带个骑兵班随从,每遇到这种情况,为减轻基层干部和群众的负担,我途中往往不吃饭,多半是早晨出发前吃餐,晚上到驻地再吃餐,中午不吃饭。一般情况骑兵愿意出差,因为途中可以吃得较为好点,如带一斤杂粮,可以换一斤白面。或用杂粮换点馒头吃,但我中午不吃饭,他们也不好吃了。结果,弄得一些干部和战士都不愿意和我一同出公差。
还有一次我生病了,先是拉痢疾,后来又犯痔疮,吃糠谷,大便干结。专署有位秘书给我找了个秘方,说是用四两肥猪肉,加四两冰糖,煮后连吃,几次就可以好。我说你这个法子倒是不错,不仅可以治病还可以解馋,但群众连饭都吃不上,我去哪里吃肥猪肉加冰糖,还要连服多次,这怎么能行得通呢?虽然有人再三动员,说什么“这是工作需要”,我就是没有吃。
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我深深体会到,作为一个党员领导干部,一定要保持与群众同甘共苦,只有这样,说话才能有人听,才能了解群众的疾苦,才能密切联系群众,这不仅仅是思想作风、生活作风问题,而且是个人世界观的反映。一个领导干部,一旦搞特殊化,自视特殊,高高在上,就要脱离群众,甚至走到人民的对立面,蜕化变质,被人民唾弃。在湖西三年困难时期,我一直这样警惕和鞭策自己,当时我曾写过一支《湖西军歌》,就反映了我和广大干部战士的精神风貌,歌词是这样:
湖西的抗战是我们坚持,
湖西的种子是我们栽培,
湖西的人民都在仰望着我们,
湖西的危难还待我们排除
打伤了就抬,打死了就埋,
冻僵了迎风跳跳,饿急了紧紧裤带,
我们是党的队伍铁的心,
一切困难都在我们面前滚开,
我们咬紧牙关熬过这黑夜,
炽热的太阳明朝定升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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