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敦韵口述: 好汉不提当年勇

Admin 发表于2014-12-07 13:28:09
南下的事很多很多,总之一个字“苦”。1949年年初,我到日照县开了一星期的会。会上说江南人民正处在水深火热中,我们要去解放他们。之后我们南下干部到临城集合整编,在江苏闸口培训两个多月,此时我们去哪都不知道。1949年4月24日过江,当时年轻,很高兴,青年人不知道苦和累,步行经镇江、常熟、无锡一带。刚到江南时不清楚到哪,到了无锡才明白,到了那为了赶火车,我们有的赤脚,有的穿草鞋跑去。火车站电灯都亮起来了,我们坐在墙边看到有卖甘蔗的,买了点,北方人没见过,认为是高梁梗,尝了一下,说南方高梁梗怎么这么甜,有聪明的说这不是高梁梗,但说不上叫什么名。尽管苦,在路上我们还是比较乐观的,互相之间评评这,谈谈那,说笑话,发牢骚。听说别人立了功,没立功的就自我安慰说“人家立功我不馋、三年以后回莒南(这人定是莒南南下干部)”,“功不功很稀松、三年以后回山东”。路上吃饭经常没有筷子,就找小木棒,我说不如用手抓好。
南下路上的确很苦,我们基本上是步行到浙江温岭县。张学义任县委书记,我到了温岭箬横区,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一两个月没有洗澡、洗衣服,还下着雨。由于没有地方住,南下干部都住在原国民党区公所内,我带了一支小手枪(汉阳造),背一支长枪(汉阳造),与孟宪斋(日照南下干部、原湖州政协副主席)等共十几个人睡在一起,突然去了一群人把我们脱下来的衣服、枪支等物品全拿走了。我一下慌了,于是,给县委书记张学义打电话,把情况说明了。然后张学义就给箬横区旧镇长打电话,说在你那里我们有十几个人用的东西、衣服等被一伙人拿走了,限期把这些东西原物返回。第二天,那些东西一件不缺的返回来了。原来是箬横区的旧镇长看到我们那些人穿的都不像样,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想对我们动手。
当时,我们首要的任务是征粮。把国民党的保长、镇长召集起来征粮,他们看我们穿的破破烂烂的,没把我们当回事。不久,关于我们南下干部的任职布告就贴在墙上了,区长、副区长等区班子都进行了公布。书记、宣传委员等是党内的职务不进行公布。公告发布后,老百姓议论纷纷:区公所来了几个土豹子,是区长、副区长等。都有点害怕我们。
1950年我到大陈区任区长。胡宗南部还控制大陈等岛屿,我们去以后,土匪贴告示抓我们说:抓住一个活的赏2000块大洋,打死一个赏1000块大洋。我想还真值钱啊,给人家100块钱都没人要。但我并不害怕,就觉得像是笑话。那时没有忧愁,没有烦恼,也不害怕。
我们对土匪的打击也很厉害,土匪被剿得到处逃命。当时,温岭有很多土炮楼(稻草屋),土匪躲到稻草炮楼里不投降,不出来,于是我们就放火烧,通过这种方式我们抓了几个土匪,关到区中队,准备把土匪押到温岭县,然而土匪想逃跑,区中队就把他们中的两个枪毙了,之后其余的就不敢跑了。
那时胆子特别大,我任大陈区区长时,大陈还没解放,被特务土匪占领,大陈到大陆要开路条。因为是从土匪活动区来的,开了路条登陆的老百姓还要经严格审查。那时,土匪很多,我们那个乡里有一个连(实际是一个排的兵力)。我住在一个碉堡里,一个班住在老百姓家里。由于碉堡里没有电话,我就跟姓孟的一同志把区里电话(国民党时安装的)搬到碉堡上进行安装。当时下午5点多,天快黑了。一个穿长袍的男人(其实是土匪)来到我们碉堡说要下海捕鱼,来开路条。听说是开路条的,我们就放松了警惕,部队的文书就准备给他开路条,可正在开路条时,土匪拿出美制手枪一枪把文书打死,门外的两个战士听到枪响就跑过来,由于用的是机枪,在小空间内难展开,两战士也被土匪打死。我跟老孟离那房间不远,听到枪响后,知道是土匪来了。我带几个人在这守着。老孟出去通知区中队,可当区中队来时,土匪早跑了。还有一次土匪从海上登陆抢劫,区中队近4万斤稻谷被抢。
在那个年代,我们很艰苦,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跟我一起南下的一个班有两个人牺牲了,一个是涛雒的刘维高,另一个是王洪礼。王洪礼是岚山区碑廓镇小河口人。南下后,一天早上天还不太亮,正好逢集,他到集市上看一看,遇上了便衣土匪。土匪向他开枪。他跑到了稻田里,泥太深,跑不动了被土匪打死。当时,县委不让告诉日照家里。我跟王洪礼是一路同行的好朋友,在路上我俩铺他的被子,盖我的被子。得知他去世的消息,我伤心的流眼泪,但人已死了没有办法。我在跟老家写信时透露了他去世的消息,之后田家寨有南下的人家都知道了,很多都很紧张。
面对险恶的环境,我们不怕死,死了就死了无所谓,只要能打败国民党就行。有一次,夜里到海边清查土匪,带了区公所一个排,后面跟着一八六团的解放军。那时稻子已经成熟了,正好遇到土匪登陆带着手电筒抢割稻子。我说坏了,土匪来了,我们就赶紧卧倒。马上就听见哒哒的机枪声,解放军开枪了。由于天太黑,我们先回去了,等天亮我们再来,抓到了几个土匪,带回去审问后才知道,当晚来的土匪多数都被我们打死了。
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干了60多年的革命工作也干些事,干些事也不是很有价值的,就说这些吧。
(王宗刚根据录音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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