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应该感到欣慰了。一个团队,一个同仇敌忾的团队,一个团结在他周围的、对他无比信赖的团队,是赢得胜利最重要的因素。即使失去了这次机会,那么他们下次,或者是再下次,他们一定成功!
总参谋部为什么会对这次作战行动一再提出质疑,张震在他的回忆录中已有所披露,还是华东军区自己内部不同意见所致(注:许世友)。回顾历史,排除人为因素,这也给了我们一个借鉴。和平时期,在局部战争中,面对现代化的诸军兵种的协同和保障,面对错综复杂的战场建设和准备,由战区派出前指显然是不妥的。既然是由战区负责保障,前指一定是由统帅部派出,级别高于战区,才可能做到保障服从作战的需要,而不是掣肘。这也可以算是对我军在研究未来作战的指挥体制时的一个参考吧。
苏联作家艾特玛托夫写过一部长篇小说,题为《一日长于百年》。当一桩策划已久的大事件终于来临时,每一分钟都会像一年那样漫长。
北京,中南海。陈赓迅速向总参谋长粟裕汇报。粟裕遂要陈赓速报彭德怀。此时的彭德怀正在中南海参加政治局会议,在得到报告的同时,即打断会议,向毛泽东报告前方指挥员的判断和决心。毛泽东没有马上表态,当即征询了刘少奇、周恩来、朱德的意见,然后对彭德怀说:授权你来下这个决心吧!
总参的否定意见是经报彭德怀同意的,可见彭老总对打这一仗也有所犹豫。但是,他当即表态“相信前线指挥员”,他说:我们都是打过仗的,按爱萍的意见办,战斗照原计划进行!
作战处长石一宸回忆:我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报告了张总指挥。当时,许世友副司令员正在作战室,他听说军委已批准了,大声说:“坚决支持张参谋长的意见,不要再干扰张参谋长的行动。”他的话很简单,但很有力,表达了他的态度。(注:《石一宸将军亲历三次“台海危机”》)
真是好事多磨。打不打这一仗,自3年前的动议,到部队发起攻击的前一天,从最高领袖到政治局、到军委、到总参谋部,又层层走了一圈。这对力挺打这一仗的总指挥来说,就只能干好,不能有误了。我相信,这时,对父亲来说,真的是没有退路了。
父亲说:“一路上,风力还是没有减弱的迹象。黄昏时到的海门,气象突变,海上起了大风大浪,我们是坐登陆艇上头门山的,摇晃得厉害,16号晚上前移集结的船只在风浪里互相碰撞。我一到指挥所就打电话给聂凤智问气象,我要他让徐杰同志直接跟我讲,他说,西北风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个尾巴,明天就没事了。我听了觉得太玄乎了。追问他是真的假的,不行就说不行,没有关系的,我们再想办法就是了。他说是真的,没问题的。我和王德商量,一边准备天气转好按计划登陆,但如果还是不好,就再等一天。通知部队做好防空,空军无论如何要保证不能让敌机进入我待机地域的上空。”
前指空军气象科科长徐杰回忆:“1月17日夜晚,电话铃响了,是前指打来的,说海上风很大,登陆部队的隐蔽棚多处被吹走了,首长很关心天气。我和台长和预报员研究,认为不是天气图上大系统的变化影响,估计是小股冷空气尾部在海上扫过而产生的。我又和上海气象台通了电话,会商结果,证实了这股大风的来龙去脉,是副冷风尾部带来的短时大风,已经向南移去。”
父亲继续回忆:“等到半夜还是那么大的风浪,我想没有希望了,与其眼巴巴地盼着,不如睡觉。回到下面帐篷里,可怎么也睡不着。也许是太困了,不知什么时候一下子睡过去了。猛地一睁眼,天放亮了,心里一惊,就往外跑,呵!”……
风平浪静。父亲没有去形容当时大海的样子,但我能想像得出:一望无际的大海宁静得就像熟睡的婴儿,深蓝色的天幕上,几颗晶亮的星星正向他眨眼睛呢!东方发白了……
1955年1月18日,当天的气象预报是:大陈海域云量为0~3,云高3500米,风向中午前北至西北,午后转东风,风速3~4米/秒,能见度10公里以上。这对航空兵、舰艇部队、登陆兵和炮兵都是一个绝佳的天气。
一月份的大陈海域,预测只有3天的好天气。但实际上17日并不好,徐杰写道:“而18日傍晚,大批舰艇返航后,海上的平静就消失了,风力逐渐增大,云量也布满天空。19日,对大陈轰炸,机场上空云量减少,但能见度较坏,11时才转好;但下午执行任务时,目标区上空天气急剧转坏,云的层次增多,云底高有2000米,但飞行员报告下面还有1300米的云层。”也就是说,投弹高度只剩下700米,这对轰炸机是危险的。
徐杰又说:“急剧的天气变化,我们未能事先分析出来,但谁也没有去注意我们这次失误,因为战果是明显的,大陈的敌指挥部被我空军炸掉了。”1月18日,只有这一天,偏偏被他们抓住了。大海和天空,垂青于这些为共和国的统一而战的军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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