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张爱萍》二:八千里路云和月1.苏北战场㊦

张胜 发表于2016-06-06 18:59:06
  1942年11月7日,为了庆祝十月革命节,军部和3师原计划组织阅兵式,然后是运动会;晚上还有演出,搞军民大联欢;还办了展览……但一切都在突然间被取消了。
  五百里加急:鬼子对根据地要发动大规模扫荡!
  “鱼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新四军战史记载:“日军调集第17、第15师团以及华北方面军第35师团和独立混成第12旅团,伪军第22、第28、第36师及徐继泰、胡冠军部,对盐阜区进行大规模扫荡。”这就是华中抗战史上著名的“盐阜区反扫荡”。
  华中局紧急会议。
  刘少奇早在年初已调延安,会议由华中局书记饶漱石代表华中局党委做出反扫荡部署,他说:为了迎接空前的反扫荡斗争,适应斗争的需要,决定:一、新四军军部转移到淮南2师去;二、3师师部也准备跳出敌合围部署之外;三、坚持根据地内的反扫荡斗争由3师副师长张爱萍统一指挥。根据地内的反扫荡斗争,实行党的一元化领导,由3师副师长张爱萍兼8旅旅长、政委、盐阜地委书记、盐阜军分区司令员、政委,统一指挥8旅和7旅部分部队。四、团以上干部每人准备一套便衣,党校解散,女同志疏散到外地打埋伏。(注:打埋伏就是隐蔽在老乡家里或转移到敌占区去)……只准胜利,不准失败!云云。
  按照惯例,轮到个人向党组织表态这个程序了。华中局的这个部署,对于其他的人似乎没什么可说的,大家自然把头扭向坐在最后排的张爱萍了。在书记、常委、军长、副军长、师长,还有华中局和军部机关的领导人面前,他的地位最低嘛。
  “我不干!”他站起来只说了这三个字就坐下了。可以想像会场的情景。父亲讲到这里,得意地说:“哈,他们全都哑了。”陈老总赶紧出面打圆场,宣布休会。
  “陈把我找出来说,你怎么这样讲话的?我说,要我怎么讲?他们不是总都正确吗?这次就要他们来指挥嘛!陈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陈老总说话我当然是要听的。于是,又复会。我说,打完了仗,那几顶帽子最好都给我收回去。哼!”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少给我来这套!
  大敌当前,公然抗拒上级党委的命令,这还了得!在他的军事生涯中,过去没有过,今后也再没有过了。可奇怪的是,会上没有人责怪他,大家都沉默着。
  以当时新四军部署的态势看,苏北是核心区,华中局和新四军军部驻扎在这里,由3师,也就是黄克诚和父亲这个师,2万余人拱卫;1师,也就是粟裕的部队,1.3万,在南面,与上海、南京敌人的政治经济中心区相对峙;4师彭雪枫部队在西面,1.5万人马,原来是占据津浦路两侧的豫皖苏地区和皖东北地区,由于前面讲过的反顽失败,被压缩在皖东北地区;西南方向是张云逸和罗炳辉的2师,在淮南,部队1.5万,与彭雪枫的4师,在南北两个方向上,形成对西防御。北面过陇海铁路,就到了山东解放区了,不属于华中局的地盘。东面,临大海。李先念的5师1.4万,远在鄂豫皖地区,名义上是新四军,实际受延安的节制。其他6师、7师是小师,各为6000和3000人马,处在敌纵深内的苏南和皖南地区,条件异常艰苦,由谭震林和张鼎丞分别执掌。
  这样大的一支力量摆在人家眼皮底下,行吗?
  其实,早在一年半前,1941年的第一次盐阜区反“扫荡”结束后,刘少奇和陈毅就向中央报告:“利用水网以建立相当巩固的根据地已不可能,因此,在苏北建立华中总的战略根据地之任务,现在无法达到。”“我华中今后发展方向应转向西,以皖东为基础,沿长江两岸逐渐向西发展……军部与华中局秘密移至皖东为好。”
  那次反扫荡,因为司令部自己先行转移,搞得刘、陈大为光火。但zhonggong中央于8月17日复示是:“领导机关在最困难时移至皖东是可以的、必要的。”特别强调了是“最困难时”。
  现在,这个计划终因眼下日伪军对盐阜区发动大“扫荡”而落实下来了,最困难的时刻到了。华中局和新四军军部决定迁移到苏皖边界的盱眙县黄花塘。年老病残的发给路费回原籍,女同志或者孕妇就地安排打埋伏,隐蔽到可靠的群众家中。将非作战部队的军、师鲁工团(注:新四军鲁迅艺术工作团简称鲁工团,何士德任团长)解散,除少数留下,其余分别去了延安或回上海、大后方等地。1月6日,黄克诚将尚在盐阜区的文化人转移到阜东县海边八大家一带,其中不乏许多当时享誉中外的文人,如芦芒、林山、沈柔坚、阿英、铁璎、贺绿汀等。
  一时间,黑云压城。
  敌伪这次是针对新四军核心区的扫荡,军部转移后,3师主力留在苏北核心区坚持斗争是理所当然的。3师干部中,适合独立指挥师主力作战的是三个人,一个是参谋长彭雄;一个是原8旅旅长田守尧,他虽然只是旅一级干部,但他是跟随黄克诚南下的。再一个就是父亲,他是副师长,长期指挥作战,对江淮地区熟悉,特别是独立开辟皖东北的业绩,比较起来,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尤其是,彭雄、田守尧这时已准备赴延安学习。对一个军人来说,临危受命,是他的荣誉,是对他价值的认同,何以会有如此情绪呢?
  我问过父亲,他说:“形势比我在皖东北时好得不知多少倍了。鬼子虽然多,但部队已经锻炼出来了,根据地也建设起来了,敌人进入根据地,主动权完全在我们这边,反扫荡,我有信心。只是心里有气,平时怎么讲都不听,好像天下太平了,临阵又这样惊慌,什么党政军一元化领导,平时那股威风劲都上哪里去了?”
  我明白了,原来症结在这里。你是指谁在耍威风?我问道。
  父亲没有正面回答:“就知道揽权!除了会整人,就是夸夸其谈。少奇同志调走后,就排挤陈老总。有些人是看谁的势力大了,就巴结谁。我们阅兵,还专门去请。今天,我就是要杀杀他的威风!”
  无怪陈老总要对他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真是耍小孩子脾气!还是我妈说得明白:“你爸这个人啊,这辈子就是这样。事也干了,人也得罪了,好坏都是他。”
  我知道,他不过又是嘴上痛快而已,有气归有气,对军人来说,炮声一响,一切恩怨情仇、儿女情长都应抛掷脑后。他像一头苏醒过来的狮子,他嗅到了逼近的猎物,战争使他的个性得以张扬,危险使他的生命具有了价值,他属于那种只能被挑战激活的人。
  华中局、新四军军部及直属队很快转移到淮南地区去了,3师师部分散到盐阜边与苏中交界地区,政府机关、学校、医院、工厂等非战斗单位和人员也都陆续疏散隐蔽到位。父亲率8旅及7旅一部的将士们留在敌人的合围圈里,他们将与根据地的人民同在。
浏览:1289次

评论回复
最新来访
  • 张舜
    张舜
  • 去有风的地方
    去有风的地方
  • 段文余
    段文余
  • 之约
    之约
  • 亦弓
    亦弓
同乡纪念文章
同城纪念文章
人物名单
首页
检索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