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东北野战军有主力部队70万人,地方部队30万人;国民党军有正规军48万人,非正规军7万人。敌人经我打击后,分别困守在长春、沈阳、锦州三座孤城。
敌军地域狭小,没有回旋余地,补给困难;有的靠空投接济维持。并且军心不稳,士气低落,毫无斗志。而我军不仅在数量上已占优势,而且经过近半年的新式整军运动和战术训练,战斗力空前提高,广大解放区业已连成一片,土地该革已经完成,后方更加巩固;翻身农民踊跃参军、支前,兵源雄厚,给及充足。具备了歼灭敌人重兵集团于东北的客观条件。
长春、沈阳、锦州三处国民党军,先打哪一处的敌人呢?党中央和毛主席经过深刻分析后,决定攻打北宁线上的重镇——锦州。锦州市国民党军在东北和华北赖以联系的枢纽。先打锦州,形成关门打狗之势,就地歼灭东北的蒋军,不使一兵一卒逃进关内。这是整个辽沈决战的关键所在。
1948年9月12日,根据党中央和中央军委的决定:东北人民解放军南下北宁线,把蒋军封闭在东北,加以各个歼灭。在东北野战军总部的指挥下,著名的辽沈战役正式拉开了序幕。
辽沈战役共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锦州战役、解放长春;第二阶段是歼灭廖耀湘兵团,解放沈阳。
当时,我任东北野战军第七纵队第十九师第五十五团二营五连指导员。
根据东野总部的电令,我第七纵于9月9日自四平地区南下,直插北宁线。经过10余天的连续行军,于9月25日到达北宁线大凌河甸子南北地区。当日黄昏我十九师接纵队电令奔袭高桥和西海口,9月27日我师以神速迅猛的动作歼灭西海口之敌500余人,随后与兄弟部队配合,相继攻占了高桥、塔山、石子山等要地,截断了锦州与锦西之间的联系。
锦州守敌为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住范汉杰集团,共七个师约10万余人。城内设置有中央守备区、中纺公司、交通大学、日伪神社和老城共五个核心据点。其中老城紧靠新城市区西北,周围筑有高3.8米、宽5米的城防墙。沿城墙四周每隔50米就有一个大型砖木结构的碉堡。城墙内以交通壕和掩体、隐蔽部和地堡群相连,重要地段设有地雷、鹿岩、铁丝网。在市区内利用临街高大坚固建筑构成核心据点,主要戒心、巷口等交通要道和城门两侧均设有暗堡、拒马和铁丝网等工事障碍物,以此组成交叉火力防御体系。城北挖有5米的外壕;城内西北有约20米的白他一坐;西关有一条自北向南的小凌河;南门敌人则用沙袋堵死。
蒋介石为了挽救锦州10万大军覆灭的命运,亲自组织部署了两个兵团增援锦州。一个是由沈阳向锦州增援的第九兵团共计十二个师,自东经彰武向辽西的锦州增援,由廖耀湘指挥,又称“西进兵团”;另一个是由锦西经塔山向锦州增援的第十七兵团共计十一个师,有侯镜如指挥,又称“东进兵团”。蒋介石企图以锦州为支撑点,两个兵团东西对进,夹击我东北野战军主力于锦州地区。达到霸占东北的目的。
我东北解放军总部根据敌我形势,拟定了攻取锦州和打援的作战方案。确定以第二、三、七、八、九并六纵十七师共计十七个步兵师,附以炮兵纵队和坦克大队攻取锦州;以四纵和十一纵在塔山一线阻击敌“东进兵团”;以十纵和五纵牵制敌“西进兵团”。
我七纵和二纵队一部负责攻打锦州老城。我第七纵队第十九师第五十五团为主攻团。10月13日深夜,我团开进锦州城南居民区。团里确定以一营一连为主攻,由锦州东南角突破;我二营五连为助攻,由锦州南门突破。我营确定由七连负责扫清城墙上的敌人,我五连随即突进。战前我连进行了战斗动员,战士们纷纷写下请战书,要求争当破城先锋。
我连受领任务后,当天夜里,我和王海林连长带领连排干部乘夜幕到城南门附近,观察地形,选择进攻道路。只见城墙完整高耸,城上有敌军来回巡逻。当即进行了分工:一排为突击队,二排为二梯队,三排为预备队。回连队集结地后,马上组织赶制了四架云梯和大量炸药包。并确定了架梯组、火力组、爆破组、支援组等攻城梯队。
全连指战员都已经弹上膛,刀出鞘,大家期待着总攻时刻的到来。
10月14日8时,两颗红色信号腾空而起,我攻城的炮击开始了。霎时,火光崩裂,响声震天,锦州城内顿时陷入硝烟火海中。炮声刚落,我军急骤的军号声向攻城部队发出了冲锋的命令。七连开始扫清城头上敌人残存的火力点,我连架梯组紧跟在后。约二十分钟,七连长肖树叶手里挥着军帽大喊着:“五连的同志们!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就看你们的了。”我和王连长目光对视了一下,只见他向一排长挥了下手,就率一、二班向城墙根奔去。
王连长和一排长王贵率一、二班登上城墙后,准备想办法把云梯放进城墙内入城,却遭到敌人密集的火力封锁。城墙上宽约5米,地势平坦,受东西及西南三面敌人组成的交叉火力的扫射。尤其以西南角碉堡内一挺高射机枪,对我威胁最大,把我连尖刀排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不到半个小时,一班副、二班长、一排长王贵相继阵亡,王连长脸颊也负了伤。我一、二班的战士们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接一个的战友倒下…….
见此情形,站在城墙外我连的指战员们,义愤填膺,个个要求上城支援。我和一排长桂福祥当即决定,上城指挥,桂排长抢先蹬梯,我紧跟在后。当他上到城头,刚想抬腿蹬城时,“嗖”的一声,一颗子弹从他口中打入后脑贯出,我感觉梯子猛地一动,他一下子就倒入了我的怀里,鲜血染红了我的军衣。我大声地问他:“一排长!怎么样?”叫了两声,没有反应。再一看,他双眼紧闭,已经牺牲了。
“担架队”我扯着嗓门喊城下营里的担架队。
“到”担架队长应声到。
“快!一排长不行了,妥善掩埋。”
交待完后,我又扑上了城墙,看到王连长一条腿半跪着,正思考着对策。他见我上了城头,一只手捂着受伤的脸颊对我说道:“指导员!你上来了,可好了!我负伤了,你来指挥吧?”望着他肯切的目光,“好吧,这里太危险,你赶快下去治伤吧!”我关切地说道。一、二班的战士们见我来了,非常高兴。他们正盼着我拿主意呢!我观察了一下,城墙内下面有一条交通壕,土质松散,像是才翻挖的,有数十个敌人防守。不远处高大楼房内不时地由机枪子弹扫来,与西南角的碉堡互为犄角,交叉射击。眼下搬放云梯至城墙内,只能徒增伤亡。如果不尽快下到城里,在城头上只能是敌人的活靶子!想啥办法下到城里呢?……正当我在思考对策时,后面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二排长李文龙、文化教员潘辉二人被敌人的炮弹炸死了。我心里一紧,这可真是雪上加霜呀!全城总攻开始不到半个小时,一连就在炮火的支援下,突进了城内。我连没有炮火支援,虽然是助攻,但是助攻不等于不攻,无论多大的困难,付出再大的牺牲,也要打进城去。
我知道眼下连排干部损失较大,作为连队主官,必须冷静。当前紧要的是充实调整班排干部,没有梯子,也许跳下去还有一线希望。但是必须集中全连的力量,防止敌人反扑,巩固突破口,为营主力突进,扩大战果做好准备。打定主意后,决定一班长代理一排长、四班长代理二排长。紧接着我大声说道:“同志们!敌人已是瓮中之鳖,我军是守敌的三倍,我们必须树立起战胜敌人的信心,以大无畏的精神跳下这一丈多高的城墙。为死难的战友报仇!坚决打进城去!为连队争光,决不辜负上级首长的信任……”
“指导员!你就下命令吧?我们听你的。”
“好!通信员,传我的命令:通知一、二排全体指战员城墙上集合!三排由副指导员刘仲宣率领紧跟其后。布置完毕后,我叫大家把手榴弹拿在手上,“全体都有了,听我的口令,预备——投弹!”只见60多颗手榴弹像饺子一样飞向了城内。“轰轰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天空,接着是一阵唏里哗啦碎块和尘土的击打声。一团团烟雾随即升起,眼前一片漆黑。
“预备——跳!”说完,我率先跳下城墙。直感到自已象飞一样,瞬间耳边“噗”的一声脆响,自已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睁眼一看自已正好顺着壕沿落到了沟里了,我活动了下身子,感觉没有碰伤那里,腿脚还灵活。心里一乐,真是天助我也!我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头看了下周围。敌人死尸横七竖八的摊在壕沟内外,活着的都跑到前面平房的院落里去了。我令一、二排长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碰伤的人员。一会儿,一、二排长俯身过来说:“大家都没有事,好着呢!”“很好!大家准备一下,往城内纵深发展。”话音刚落,一排长带一排向前面第一个小院冲去,接着,二排长带四、五两个班向左边两个院扑去,我带两个班紧随其后。不到四十分钟,我连主力已连续占领了5个小院,这时,副指导员刘仲宣和三排长许士法带领三排也进入城内,我和刘指导员汇合后,我说:“战斗发展的很顺利,这样吧!我带一、二排往西二街打,你带三排向西一街打。”刘点头同意,他向旁边的三排挥了挥手,身影就消失在弥漫的烟雾中…… 我带一、二排向西二街突进,接连攻占了几个院落。后来进入了一个临街的大院,见院内的一个柱子上捆着一个人,头上有个小洞,象是子弹打得,满脸血迹斑斑的。可能是敌人逃跑前杀害的,我叫两个战士放下来处理一下。突然,一排长跑来报告说:“指导员!我们抓到了一个俘虏,。”
“把他带上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从此人身上可以打探到敌人的一些情况。不一会儿,一排长推着一个穿国民党军服的兵进了院。
“你是哪一部分的?”
“报告长官!我是一八四师警卫营的”
“你们营部和师部在什么位置?炮营又在什么位置?”
“营部在西边那个大院,炮营就在附近,师部不在这边。”
摸清敌情后,我马上命令一、二排向西边大院前进。快到大院门口时,一排长带一排从左侧占领东厢房顶,我带二排从右侧占领西厢房顶。我军6挺轻机枪对准大院内的敌人一阵猛打,敌人促不及防,倒了一片。活着得喊叫着“共军弟兄们!别打了!”
我说:“不打可以,但是,缴枪不杀!”
“我们缴枪,我们缴枪!”
我生怕敌人又诈,决定亲自下到院内去。就对一、二排长说:你们人不动,枪也不动,我带人下去,有情况你们就不要对敌人客气!听明白了吗?“
“是!指导员,你可小心点呀!”
我当即带一班下到院里,人群中有一个佩少校军衔的军官,,手里还拿着一把崭新的勃朗宁小手枪,腰间的子弹袋满满的,100发子弹光亮亮的,很打眼。我上前就把他的手枪下了,子弹袋也解下拴在我的腰间。我接着问他:“你们的人都在这里吗?”
“是的”
“ 炮兵阵地在哪里?”
“在后面院里”
二排长带人把俘虏押出去了,我带一排一打开后院门,只见院内一字排开,放着6门120重型迫击炮。敌人完全没有准备,正装着弹呢!还有一个军官嘴里喊着口令:预备!我大喝一声:“不许动,都举起来!”敌人没有反抗,“你们都把枪交出来,排队站好!”我接着督促到。望着眼前这6门重型火炮,我用手拍了拍炮管,既兴奋又伤感!就是这几门炮,死伤了我多少战友!今天竟会落在我们手里,我们将会用它们去为牺牲的同志报仇!
(根据原130师老战士纪庆祥生前口述 雄风依旧整理2008年11月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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