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明回忆录:十二、平津战役 血洒津门㊤

Admin 发表于2016-06-17 19:15:13
    震惊中外的辽沈战役结束后,我军在辽阳一带休整。11月24日,团部通信员通知我连指导员去开会,天快擦黑,胡指导员去团里参加政治工作会议回来。我们几连干部听取了他的通报,他说;“东总根据伟大领袖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指示,决定东北人民解放军主力立即入关作战,参加解放华北,解放全国。要求共产党员在入关作战中起到模范带头作用保证完成入关作战任务”。由于任务急,当晚召开全连党员大会,散会后我们几个连干部根据会议精神作了认真讨论和领会。一致拥护入关作战决定,要确实保证完成这项重大任务。根据我连情况,党支部认为思想工作重点放在新来的解放战士身上,并到各排动员检查,分头做思想工作。
    当晚11点,全团集中在一个小山岗上。贾团长讲话主要精神是我们人民解放军改编了,番号全国统一起来。我们东北7纵队,改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4军。我们19师改为130师。我们55团改为388团。
    根据中央指示,东总决定我东北人民解放军主力立即入关作战,解放华北和全国。要求全团指战员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完成入关作战任务。这次军事行动有两特点,一是,隐蔽行军,要夜行日宿营,作好保密工作;二是,进军要快,每天行程一百里预计十几天可到达目的地。希望大家要不怕困难,团结互助,顺利地完成这次大进军的任务。
    部队奉命11月25日,按东总命令和行军方案,我们自辽阳一带出发,经盘山、沟帮子、锦州、锦西、兴城,由山海关入关,第一步计划经昌黎进至唐山、芦台一带集结。
    行军途中,部队边行进边整顿,并补发了冬装。部队所到之处受到了沿途人民的热烈欢迎。人民群众修路、搭桥、扎彩门,送粮送鞋送锦旗,加上关内各战场捷报频传,部队虽在隆冬严寒季节长途行军,却一直情绪稳定,精神饱满,越走士气越高。当时是1948年的11月初,秋风萧瑟,刚割完的庄稼地里蒙着白花花的晚霜。由于战斗十分剧烈,参战部队还没有穿上棉衣。在半个月前,我们攻打锦州时,上午开始攻击,下午趟水向女儿河对岸逼进,在城外开阔地上趴了整整四个小时,军衣上直掉冰碴子。现在歇下来了,战士们忙着整理内务,宣传干事给刚入伍的新兵讲课,村外麦场上的阵阵喊“杀”声是兄弟部队在训练拼刺……第三天,后勤部送给养的车辆才驶抵小村子。我们欢天喜地领到了崭新的棉衣棉裤,团里还调拨了90火箭筒、轻重机枪等美式装备。当时,我是44军130师388团2营8连副指导员。换上新军服,又看见战士们围着火箭筒啧啧称道,我心里的憋闷也一扫而光,我想,又要进行新的战斗了!果不其然,次日部队就出发了,越过辽河,在辽西平原上白天行军晚上休息,从辽阳到锦州走了将近一个星期。进山海关前,部队对战士进行了战斗动员。我们8连连长李伯虎和指导员胡连瑞都讲了话,他们传达了中央军委关于进军华北的命令。战士们以班为单位进行了发动,大家心情十分激动,都表示要打好平津战役这一仗,一鼓作气解放全中国!盘踞在燕山峰峦上的长城遥遥在望,不久,部队便通过山海关。那时候,山海关到唐山只有一条土道,队伍走成两路纵队. 12月13日,我们部队进至唐山、芦台一带后,按上级的命令,马不停蹄,继续向南疾进,先后占领小李庄,八里庄等地,我们部队又连夜行军,一气儿走了三天到达渤海边的北塘。
    按照作战方案,解放天津的第一仗是攻打塘沽。我们师是纵队的预备队,国民党军队在新河至京山铁路一线挖了七八米宽的濠沟,又修筑了碉堡群,用一个团的兵力据守。12月23日,兄弟部队第21师打新河镇从正面进攻,同时向两侧迂回包抄,共用了三个多小时,就占领了敌人阵地。新河残敌连同驻守车站敌人相继撤至塘沽市区。但是,新河与塘沽市区之间是近 500米的开阔地。在敌人火力封锁下,部队进攻十分困难。歼敌140人,我军伤亡400多.第20师打海滩车站,歼敌700,我20师伤亡600人.为保存力量和避免伤亡,我军在濠沟前修了掩体,防止敌人突围坚守了十几天,不知不觉到了1949年。这时,解放天津的战斗已经打响,军部决定暂时放下龟缩塘沽的敌人,命令我们向天津运动.准备攻打天津。部队行军到军大毕庄休整了三四天,然后顺海河西行到达东范村。路上有战友说,看到原来的营长阎寄臣,说他在第9纵队当营长呢.1946年5月四平保卫战后,他负伤就走了,一直没有音信,我和战友有时还念叨他。部队到达攻击地后,营、连干部马上分头勘查地形,了解周边情况,作好战前准备。天津城防司令陈长捷曾经吹嘘自己的防区“固若金汤”,是不可攻破的“马其顿防线”,事实上他也投入了很大的防务力量,仅在吴嘴村一带就搞了“坚壁清野”,拆除大批民房修筑工事,在护城河内侧构建碉堡群,企图用交叉火力封锁完成其死守天津的战略目标。
    根据俘虏口供和侦察提供的情况,天津防守工事完整坚固,碉堡工事线长达四十多公里。挖了一道宽五米的护城河。每隔三十米一座碉堡,大小碉堡三百多个。从运河放进护城河水保持三米水深。守军防止解放军利用护城河结冰通过护城河,每天用炸药将护城河冰炸碎。护城河外还有电网、铁丝网、梅花桩、绊马索和地雷区等五道障碍物。我们部队根据以上情况展开了有针对性的大练兵。
    1949年1月初,我师第390团和第389团开始自李明庄至东局子一带大挖交通壕,我兄弟部队先后攻占了天津东局子以南万辛庄、增兴窑等村庄,驱逐了守敌警戒部队,逼近敌外围据点东局子。东局子是敌人津东外围设防的一个核心据点,守敌为86军一个加强团,是我军打通攻城通道必须拔掉的一个关键障碍。东局子离天津城垣约两公里,全镇南北长约1公里,东西宽约0.5公里。敌人为了阻止我军攻城,在土城墙设置了明碉暗堡,城外开阔地设置了成千上万的地雷,土城内拆了许多民房,形成200米左右的开阔地,开阔地又挖了纵横交错的战壕。1949年1月7日,在纵队统一指挥下,130师第390团和132师394团采取南北对进的战法向东局子守敌发起进攻,由于侦察不缜密,突破地域被敌人埋设了大量地雷,尤其是敌人暗堡没有被清除,遭敌人炮击和火力杀伤。在东局子北沟战斗中,第390团第2营营长陈增寿、第5连连长王福生壮烈牺牲,该营伤亡大约有400多人。当日12时,在炮火的支援下,第390团团长周时源又重新组织发动第二次进攻,全歼守敌1100多人,胜利攻占津东据点东局子,为下一步攻占广东义地创造了有利条件。
   我营是130师主攻团的前卫营。各部队根据攻打天津时的任务开展大练兵,6连担任扫除外围广东义地攻坚任务,尖刀5连任务是接6连阵地后,在我军发起总攻后随1营由城墙突破口,进入扩大战果。向敌纵深入发展,为主力部队开路。我们机枪8连配合6连防止敌人反扑,5连接防后,为5连提供火力掩护.大战前,每天操练火力掩护动作,积极配合夺取缺口扩大战果,猛冲猛打向敌纵深发展的方案。练呀!练呀!天天练十多个小时。与此同时兄弟部队利用夜间挖大量纵横交错的交通战壕,交通战壕内有单人掩体、指挥所和各种射击阵地,为主攻部队提供了便利。
    总攻前几天,我们部队停止了操练,每天吃白面烙饼、猪肉烩细粉,白菜烩猪肉和大米饭。要求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不知谁带头,各班排出现了表决心,写决心书高潮。我们师山炮营长李子寿讲:“保证打好这一仗,上级指到那里我的炮弹打到那里!”殷万忠讲;我听从营长指挥完成好配合步兵作战任务。我营6连长丁福起讲;“我们连这次打广东义地,保证完成任务,不给连队抹黑,为连队争取新的光荣。如果我牺牲了,由一排长田信代理连长。”田信接着讲;“在战斗中不怕牺牲打好这一仗。如果我光荣了由二班长代理排长。”
    在表决心高潮中,二排长突然宣布一件事说:这次战斗由刘万年付排长指挥。我本人服从领导决定暂时离开本排到后方帮助工作。大家听了后,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奇怪。这时指导员来了,对大家讲:“二排长讲是真的。上级决定为了保持部队建设,将一套干部留在后方。连付指导员和付连长也在后方。”大家听明白了。田信讲;“这叫保存实力。”指导员点头说:可以这样理解。 我们营各连战前组织干部战士剃光头,连部通信员通知各班由班长带领报到。我在连部负责维持秩序。除了剃头外,还要打破伤风针. 连部文书和文化教导员用毛笔在战士棉军衣左襟白布里子上写字。内容是姓名、家乡地址、部队代号。写完一个班又写一个班,一个人也不漏掉。一新战士问我在衣服上写字干什么?副指导员在旁边抢着回答说;“收尸用的吗!”我讲:“便于打扫战场时,认牺牲者姓名和其家庭联系。”副连长讲:“写上字比不写好,如果光荣了家里有烈属待遇。” 一个新战士听了后怕起来问我:“指导员,这次打仗要死很多人么? ”我回答说:“不一定,打仗就会有牺牲,死人多少,看胜负,胜者死人少,败者死人多。”我们这次打天津有打锦州的经验。从兵力来讲我们有绝对优势,又有充分的准备,胜利可说在手吧!大家听了都说讲的对,我们要争取更大的胜利!  
    44军担负着东攻集团任务,选择突破口两处,民族门为主攻突破口,由军的主力部队负责主攻。为助攻突破口,由我130师主攻。我们388团是130师的主攻团。团领导决定2营在广东义地正面主攻,3营从左侧助攻。1月9,东局子被我师390团攻占后,我们8连开始向前沿运动,这天晚上夜雾很大,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从驻地出发,要走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达预定地点。在行进中又无正式道路,来往人很多。有的部队从前面撤下来向后走,有的部队横向前进。我们部队和兄弟部队只好串插前进。后边的人看前边人左臂上的白毛巾跟着跑步前进,一不小心掉队失误战机责任难负呀! 快到交通战壕时,在路边看到一千多人的支前民工队伍。有的身背粮食,有的臂上扛着担架,有的抬着棺材……。这些民工见我们走过来主动让路。
     我们在2米宽2米深的交通战壕中往前运动,走到了预定地点----总攻发起地。按照作战部署,部队隐蔽在交通战壕内。尖刀连(6连)紧跟5连,其他部队随后。我们2营指挥所设在5连和7连之间。李伯虎连长从营部紧急会议回来传达:正前方一百米处就是广东义地敌军阵地(指城防)。攻击信号弹发出升起后,首先由炮兵向敌阵地6连占领阵地后,5连接着防御,现在按照这个安排隐蔽好等候命令。
进入交通战壕后首先看到几十个医护人员在做救护伤员的准备工作。有的在搭手术棚,有的在整担架,还有几个人将牺牲者装进棺材。9日晚我连到达指定位置,由于前沿离敌人阵地还有五百多米的开阔地,营部要求,各连队挖交通壕,这样一来可以减少伤亡,又可以接近敌人。
    6连长丁福起接到任务后,召开了全连大会,全连大比武,看那个班最有实力,最后攻坚帅旗被二排五班长夺取,根据作战方案,组成爆破组,火力组,支援组,和突击组.全连所有战斗员,火器由五班长点名,他要那个班的人和枪,连部就给他配备完好.为了不打无准备之仗,丁连长利用三个夜晚,带领通信员,去敌人前沿侦察地形.天一擦黑,丁福起就和通信员一前一后向前沿匍匐运动,听营长张志臣说,我师第390团在打东局子时,就是没有侦察好地形,遭到敌人前沿埋设的地雷杀伤,临行前,他俩每人手里拿一小棍,每向前运动一步,先用小木棍探一下,
    大约用了半小时间,他们进至距敌人前沿50米处时,丁连长惊喜的发现一条小水沟横贯眼前,他连忙拿小木棍来回探了两遍,敌人竟然没有在这里埋设地雷!这里距敌人前沿很近,仅有50米左右。是一个很的隐蔽攻击地域,如果把突击队隐蔽在这里,战斗打响后,可以很快投入战斗,从而减少敌人炮火对我的杀伤。丁连长回来后,与三个排长进行研究和布置,几个排长很赞同丁连长的打法.第二天丁连长把作战方案报给了营长张志臣,张营长觉得攻击出发地太近了,开始不同意,后来经不住丁连长一再请求,最后同意让他带两个排,隐蔽在那条沟里.等待总攻。(赵德明口述 雄风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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