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轻松地越过德石铁路,沿着小路向南进发。冀南的土地满地黄沙,庄稼很少。为防止敌人突袭很少住村庄,往往在一些果木树林中露营,吃麦粒、喝冷水,许多同志拉稀。行军途中,一滩滩稀屎,一个个防空圈,总是暴露我军的行进方向,一部分敌人也不紧不慢地尾随我们。有一天傍晚,马泽迎副旅长提出严格要求,绝不能丢防空圈,大小便后一定要掩盖起来。大约走了四百多华里进入冀鲁豫边区,群众安定,对部队也热情。进驻村庄后,能吃上馒头面条,大家开始露出笑容。继续前进,每天行程也缩短了。不久,南进支队十六团,用牛拉四轮车装满面粉来迎接我们。
部队到达范县,接受抗日民主政府和人民群众的许多慰问,给我们这一批叫花子式的学员,很快发了军装被服。
部队稍加整顿,警备一团因伤亡过大,补充了一个新兵营,合编为两个营。二营长林子元提为副团长,政委赵均一,政治处主任李克忠。我被分到一营三连当指导员,一队学员李广胜任连长。整顿了近两个月,我参加了军区首长召开的连以上干部会议,会议由南进支队赵承金司令员主持,吕正操司令员和黄敬同志讲了话。吕正操司令员简短地总结了 “五一反扫荡”的经验教训,他历述了冀中军民在近五年的艰苦抗战中的伟大业绩。日本帝国主义多次扫荡被我粉碎后,这次集结了平、津、保石,甚至调回正面战场和太平洋与美军作战的部队。敌华北驻屯军总司令岗村宁次就任指挥,以铁壁合围、三光政策,企图一举歼灭我军主力,以达到强化治安之目的。我广大军民与日寇展开了殊死斗争。在敌众兵合围下,我十七团、二十二团、二十七团、警备一团都打得很好,歼灭日伪军数千名。粉碎了敌人优于我十倍、二十倍、二十五倍的包围后跳到平汉路西山区、津浦路东渤海区、白洋淀区。我们率领机关跳到了冀鲁豫。冀中人民是绝不会被敌人吓到的,尽管敌人以一万余人的伤亡代价一时得了手,人民受到了极大的损失,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冀中的人民和游击队会很快活跃起来的。……吕司令员在说明要保存有生力量时,记得有两句名言,使我长久不忘,他说:“流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对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冀中战士要远离家乡时,风趣地说:“大丈夫四海为家,五六尺走遍天下”。这两句话鼓励我们信心百倍地进入太行,转战晋绥陕甘。这批主力在日后的战斗中,象酵母一样发展为几支主力部队。冀中人民在主力派出的游击支队、武工队配合下,渡过一九四二年难关,又活跃起来了。
后记
一九四二年冀中“五一”反“扫荡”一气写完了,心情十分激动。由于以后没有再往战地做过调查,又加上我当时是一名学员,没有带领部队冲锋陷阵,所有经历完全是属于个人遭遇。在这些活动中,有一些微小的细节还能记忆犹新。然而对整个形势和敌我之间的殊死斗争并不了解,有很多可歌可泣的英烈未能写出来,很遗憾。特别是教育培养我成长的抗大三团广大教职员工,我是决不会忘记他们的,许多人的音容笑貌至今仍然刻在我的脑海里。他们永远年轻,永远英姿焕发,永远是我的榜样。政治队教导员红军干部李泽民同志,政治教员范茨希同志……这些英雄模范英勇牺牲了,然而他们的鲜血,在冀中大平原的五月,培育出更多的鲜花。抗三团的大部分学员和教员、战士在广大群众的掩护下,渡过了黎明前的黑暗又在不同的岗位上战斗了。抗三团团长陈文彪同志、政委李中叔同志,这些将领们,在以后的战争中,从报纸文件中可以见到他们的大名。欧阳大队长已八十多岁,已在北京离休。大批干部学员有的千里寻军,有的就地参加游击队。抗三团三大队学员赵斌杰同志参加游击队后升级主力,以后转战华北各地,一九八零年参加华北军事演习时他已是六十八军政委了。当时收容我们的三大队队长李亚锋同志,与我们到达冀鲁豫以后即任南进支队十六团团长,在以后的战斗中牺牲了。政治主任教员孙路平同志和我们一起到警备旅,他在旅政治部宣传科工作,解放后在上海一所大学任党委书记。和我们一起夏收的政治队学员郭奇与我同时被分到一团,他在二营四连任指导员,解放后据说长期在湖南地方工作。革命就是前仆后继。五一反扫荡,我们确实丧失了一批栋梁之才,但是冀中的军民,并没有被敌人的残酷扫荡、三光政策、分进合击、铁壁合围以及掘地三尺的剃掘战术所吓倒,尽管一个短时间冀中大好形势起了质的变化,村村埋死人,家家穿孝衣,但是战斗到一九四三年就打开了局面,人民又重新活跃起来。杀日寇、拔据点扩大解放区,一直战斗到日本帝国主义投降。
抗日战争五十周年了,“五一”反“扫荡”也四十五年了。日本帝国主义在中国大地上的滔天罪行和欠下的累累血债,是永远也偿还不清的。中国人民在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下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终于推翻三座大山,中华民族已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帝国主义为所欲为,任意屠杀中国人民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但是,我们决不能忘记历史,战争一旦到来还得以战争消灭战争。只有加强我军的革命化现代化建设,才能制止一切侵略战争。
一九九五年五月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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