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2月,我跟随刘贤权司令员和李伟主任,把牡丹江军区独立一团、二团共五千余人送上前线与一纵队(38军)合编后,又和一部分排以上干部返回牡丹江。我们这些连排干部,亲自到各乡村,配合地方干部扩充新兵。仅用三个月的时间,新的独立一、二团就建成。我被派到二团任宣传干事,部队驻在牡丹江市西郊谢家沟,原伪满满池医院内。
新独立二团于1947年八月下旬组成,组成后,经过初步的政治教育,就投入了军事训练,学习三大技术:射击、拚刺、投弹。部队士兵大部分是贫雇农民出身。经过1947年的土地改革,分得了胜利果食。有保卫胜利果食、参军打蒋介石的政治基础。但是很多人,对自已为什么在旧社会受苦认识不清楚。所以根椐军区政治部的指示,在部队中开展了“学习土地法大纲、开展政治大练兵”的教育。
三月十七日,二营召开了全营士兵大会,由团政治委员钱志超同志,传达了“土地法大纲”和“东北局告农民书”的基本精神。并号召开展政治大练兵。提出为什么要平分土地的讨论题。请头道河子屯的战士介绍该屯土改的情况。该屯共有土地870垧,有155户,大地主五户,占地720垧。农民150户,占地150垧。这说明中国的土地制度极不合理。应该改革。由此启发战土们深入地讨论。
战士们从“富是怎样富的?穷是怎样穷的?”的问题开头,各抒己见。热烈发言。有人说,穷人由于他们吃喝嫖赌,不劳动。富人是由于他会劳动,会经营。有人说,穷富是命里注定的。有人说,因为有剥削压迫才分穷富,富人剥削压迫穷人。有人说,富人所以敢剥削压迫穷人,是因为他们有官府的支持。穷人和富人打官司,都是穷人输。经过两天的讨论,大家都从切身的经历中,认识了剥削压迫是造成穷富的原因。土地是地主老财剥削穷人的手段。为了穷人不受剥削压迫必须平分土地。必须打倒支持地主老财剥削压迫穷人的官府。伪满日本帝国主义是地主老财的支柱,现在国民党蒋介石是地主老财的支柱。我们平分土地,共产党是我们的支柱。为了保卫土改的胜利果食,打倒地主老财的总后台蒋介石,所从我们要参加共产党领导的民主联军。学好军事、政治,挖掉思想上的糊涂,和共产党—条心,到前方去,消灭国民党中央军。打到南京去,活抓蒋介石。
为了更具体地提高战士们的阶级觉悟,各连都开展了诉旧社会苦的运动。贫雇农出身的战士,在日伪统治时期,每人家中都有一本血泪账。四连战士于福和的父亲被日本捉劳工逼得跳江而死,家中连尸首也没见到。还有诉地主压迫苦,警察特务压迫的苦,有的被逼得卖儿卖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笔笔血泪账、民族恨、阶级仇,使大家悲痛异常。
在讨论中,战士李风阁说:“我听了别人的苦,就想到了自巳的苦。个人受的苦,管多也不会忘呀!自从诉苦以后,我到吃饭的时候就想:现在多好呀!吃完这碗,成那碗,不够了到到火房去领。火房不够了,连长叫再做。过去呢?有一年年卅,我和弟弟到地主门口要饭,等了半天,才要了三个小豆包。”他边说边哭,正巧他弟弟来看他,也在他身边放声大哭了。
关景祥是一排最活泼的战士,平时他从不知害愁。从诉苦会这几天,他总是默默地坐着,想起他的家世。他父亲病了,没有钱医治,警察说是传染病,在深秋季节,硬逼着抬到野外去,连冻带锇地死在荒野。他说:“我听了同志们的苦,想起了自已的苦,这我可知道为什么要打倒蒋介石了!他是咱们受苦的总根子,非拨掉不可。没有受苦的同志要把别人的苦看成是自己的苦,天下的穷人是一家,咱们要赶快学好本领上前方。”
我们这些从胶东抗日根据地来的连排干部,听了东北藉战士的诉苦,都深受教育。各自都有在旧社会受苦的血泪账。丛桐指导员说:“我的小妹妹因为母亲死后养活不起卖给人家。”宋连长说:“我小时候,家里穷,母亲冬天还穿著露肉的衣服去要饭。”排长于风兆说:“我设受过苦,我家还雇过短工。听了同志们的诉苦,深深地教育了我。我一定要领好全排同志练好兵,上前方,打老蒋,挖出苦根。解放全中国的受苦人。”
从个别典型诉苦开始,又引导战士们讨论一个普遍性的问题。地主都用什公办法剥削压迫贫雇农?地主的士地是怎么来的?战士们都用亲身经历的事,控诉地主阶级剥削压迫穷人的种种花招。小恩小惠拉垅劳金头,替他出力。领着长工起五更爬半夜的给他干活。家中放赌局,叫劳金赌钱,他从中取利。用女人拉垅劳工,把劳金挣的工资又骗回去。有的恨心地主,等到劳金干到年终,就勾结警察,把劳金抓去当劳工,不给工钱。地主的土地是怎样来的?他们依靠官府势力,跑马占荒。放高利贷。强买强卖,向外借粮,春借一斗,秋还二斗。
诉苦之后,又通过算细帐,战士们懂得了劳动创造价值,地主是剥削长工剩余劳动,才致富的。土地没有长工种粮食,它自己不会长粮食的。井水本来不值钱,可是有人把它挑到别处去,就能卖钱。这是劳动使井水值钱。战土们明白了剥削和压迫的阶级根源。纷纷说:我可明白了以前为啥受苦,我可知道了中国为啥打内战。我可知道了为啥要打倒蒋介石、国民党。
1948年3月,经过诉苦后的新二团战士们,群情激昂,加上前线捷报频传的鼓舞,战士们掀起了请缨杀敌,要求上前线的热潮。
三月二日晚,四连一班向连首长写了请愿信,要求开赴前线。这消息很快传遍全排,又波及全连,刹时,全连的情绪沸腾了。写请愿信的,派代表口头交涉的。连部的人,穿梭似的出来进去。
九班小同志最多,生怕上前线不让他们去。就给连长写信嘱托:千万千万上前方别拉下我们。
二班长不在班里,该班小战士赵学海到处去找班长向连部请愿上前线,他在门口迂见了连指导员丛桐同志说:指导员,班下都“反”了,要求上线。你去不去呀!丛指导员开玩笑地说:我的脚冻坏了,我不去了。小赵说:我背你走。
三月三日早,四连举行了祭灵宣誓大会。战士们满含热泪,祭奠那些在日伪统治下遭难死亡的亲人。并宣誓要为他们复仇。他们高呼: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让全国的穷人都翻身解放!。
会后,全连集体去找团政治委员钱志超同志请愿上前线。他们打锣打鼓,走到二连连部,(钱政委在二连检查工作)几个代表推推拉拉把钱政委请出来。外面的人立刻高呼:请首长答复我们的要求,早日开赴前方,报仇立功。
饯政委非常兴奋的说:大家的精神很好,我—定代表大家的意见,向军区首长请示。你们几个连愿意去?别的连都愿意去吗?
不到一刻工夫,四连战土像—支火箭,由二营射燃了一营,又射燃了三营。顿时全团都沸腾了。战士们打锣打鼓,喊声振天,涌向团部。日久的心愿,此时此地,像火山似的爆发了。他们推选出代表,涌进首长办公室,几位团首长被代表们请出来了。郭团长,这位老红军,操着四川口音,又感动又兴奋的向大家说:同志们!这样大的事,我们团领导不能决定。正好军区杜国屏参谋长在这里,请杜参谋长指示。
杜参谋长说:大家打老蒋的决心很好。我回去向何伟政委汇报,再电示民主联军总部批准。我一定不能忘了大家的意见,明天听消息吧!
各连战士回连后,有写血书表决心的。曹永写信给农会,决心背叛家庭,为人民服务。王宗杰咬破中指,在血书上写着:放下富农立场,戴罪立功!还有很多同志在血书上写着:替死难的亲人报仇雪恨。
三月四日下午,全团集合在牡舟江市群众剧埸,召开军人大会。二团在这里开会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动员军事大练兵,第二次是动员政治大练兵。这—次是首长批准我们上前方打老蒋了。大家都这样想着,盼着。
此时,会埸上晌起了前几天诉苦大会上才学会的一首“复仇立功”歌:“蒋介石,贼中央,地主恶霸他们是—党。他们杀人不眨眼,他们踩在穷人头上。多少人家被折散,多少个穷人被杀伤。多少年呀,多少年,眼含着泪珠有苦不敢讲。千重怨哪,万重仇,条条怨仇刻在心上。如今来了共产党,穷人从此翻过身,翻过身拿起抡,报仇立功上战埸,爱国保田,打倒贼中央,坚决消灭蒋介石,要把穷人个个都解放,穷人都解放!”
大会开始了,首先是军区何伟政委讲话,何政委这位干部战士非常尊敬的首长,他首先讲了前方的胜利形势,赞扬了二团战士干部的革命精神。大家都静静地瞪着两眼,等着他最后的答复。
终于,何政委提高声音宣布:同志们!报告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请求上前方杀敌的决心可以实现了。民主联军总部己批准,允许同志们开赴前线。
何政委的声音刚落,全埸晌起了雷呜般的掌声。高呼:感谢首长的答覆,我们一定对起首长。我们一定能对起牡丹江的父老兄弟。
接着,何政委鼓励大家,到前方要虚心向老部队学习。把后方士改情况告诉他们。最后叮嘱大家不要挂家。家中的困难,有政府和农会照顾。
一九四八年二月六日,牡丹江地区人民子第兵独立二团的全体干部战士,背负着人民的希望,登上火车,奔赴前方。在爱国保田自卫反攻胜利的前线上,又增加了一支生力军!(1948年3月9日记于牡丹江。曾刊:“二支队的战斗历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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