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民谣：“死逼梁山下关东。”这是山东人对于闯关东的—种看法，把下关东和上梁山相提并论。说明过去下关东是生活所迫。我父亲那代人下关东，是符合这种说法的。父亲下关东是步行走去的。父亲曾到“船厂”（今吉林市附近）伐木，在家里约几个同行人，其中有领路的。他们沿渤海湾步行到营口，再向东到吉林。沿途讨要饭吃，或帮人打工，挣点粮食，背上路上吃。其困难可想而知了。
我的下关东，比父辈们好多了。记得是1940年秋天，父亲把我交给我称二爷的一位老者__王炳华。托他把我带到哈尔滨，交给曾和父亲在海参崴子合伙做生意的我叫二哥的本村人王嘉滨。
一天早饭后，我们起程了，父亲把我送到北道那块常年流水的大石头下，二爷说：世申！回去吧！我看到父亲用手去擦眼泪。父亲站在那里，我走出很远，回头看看，他还站在那里。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常发脾气的人，从没看见过他落眼泪。
我们步行走了两天到了烟台。住在一家叫“风顺栈”的旅店。那时不是天天有船，等了两、三天才买到船票。当时大船靠不到岸，我们几个人坐小木船才能上大船。在上船的码头上，我看到一帮穿着破衣的人杂乱的聚在那里，还有妇女带着孩子，领头的人头载有沿的小黄帽（像日军的军帽，）身穿黑色制服（后来听说它叫协和服），腿上打着绑腿，脚上穿着半高筒胶鞋。还打着小白旗，记不清旗上写的什么字了。二爷告诉我，这些人是被日本人招来的劳工，到“满洲”去干苦力活。这些人都是农村穷得没法活下去的人，跑出来挣点钱活命。我听了后，心里很悲凉。
到了大连，在二爷几子王在乙家住了几天。就坐火车到了哈尔滨。在哈市道外滨江站前王嘉滨开的小铺子住下了。店名叫福盛太。王嘉滨叫我在店里当小店员。王嘉滨和我是一个村的人，他年轻时，曾和我父亲一起闯海参崴，和我一辈，我叫他二哥。我的工作是：挑水，扫地，劈柴，帮着掌柜婆烧火做饭，看小孩。空闲了就到店门外水果摊床上看守卖货。早晨天刚蒙蒙亮就起床，晚上十点以后才关门。我最大的困难是感到觉不够睡的。后来我慢慢熟习了情况，也能骑着自行车到批发商那里进货。有一天，一个黄县的小伙到我的水果摊上推销茶叶，他很神秘的告诉我，外县有抗日联军活动。把某派出所打掉了。还有从山东老家回来的人说八路军的情况。说在牙山有八路军机关，都是有学问的人，他们坚决打日本鬼子。他们对老百姓可好啦。因为我们店铺在滨江站，常有逃跑的劳工到店里讨饭吃，诉说他们的苦处。父亲也来信说，家乡太平了，叫我回家帮着种地。所以于1942年冬就回家了。
浏览：1699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