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粉碎敌人的阴谋,我们改变了过去分散侧击,采取“敌进我退”,重点破袭,积极歼敌。滨海军区党委决定拔掉敌军所占重镇郯城。战前军区动员了万余名群众对临沂至郯城公路进行了四天的大破袭。地方武装部队把“扫荡”之敌紧紧缠在沭河、醋大庄一带。主力教导二旅则以连夜奔袭,通过敌人重重封锁线,象夜虎下山,直扑郯城。
郯城县在陇海以北敌之心腹地区,鬼子在这里从军事、政治到经济,苦心经营了两年,特务机构庞大,爪牙四伸,周围的临沂、码头镇等地派设重兵把守,城内常住一个小队鬼子和千余名伪军。城外壕垒交错,城高难攀。它严密控制了我们鲁南和滨海根据地交通,成为敌人屯集枪弹、粮食的重镇。
部队紧张地准备了一个多星期,研究敌情,确定了打法。一个规模巨大的攻城战斗就展开了。
郯城大捷(二)
十一月十八日夜晚,我和符竹庭政委率领教导二旅四、六两个团及一些地方武装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郯城,拂晓进到城东边三十里的山沟里。从这用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座座落在临(沂)邳(县)平原上的城池,城墙高大,四角炮楼丛立,黑森森的好象窥视着四外荒芜的田野 ------。
攻这么大的城市,在山东还是头一次。没有炮火,没有充足的弹药,要全靠攀城强攻。不管怎样,必须拿下它来!粉碎敌寇“扫荡”计划,鼓舞人民抗日情绪,给反攻打下个坚实的基础。
白天我们封锁了消息。我带着干部着便衣接近了城池,对地形作了详细的侦察。城南地势较高,北边低洼。因而确定六团一营在南边主攻;四团在北边佯攻;另外抽几个连在西南角、城东等地牵制敌人;以多面攻击分散敌人兵力。地方武装及六团的几个连则分配在城北、城西,准备阻止增援之敌。
奔袭攻歼,必须速战速决。十九日晚上我们就发起了攻击。突破口选择在南关,这里没有外壕,从南门出来就是一条南关大街。大街顺城向右拐,西边尽是些低矮的房舍,很便于我们隐蔽接近。
刚开始发起攻击,我就打电话和六团联系。这时前边枪声大作,接着是一阵爆炸声,震撼着荒冷的田野,电话声音很不清楚。只听六团团长贺东生同志在耳机里喊:“碰了鬼!里边还有一层!”听到这个突然的情况我不由一愣,显然敌人在南关构筑了双层城门,炸开一层,另一层又阻挡了战士们前进,我搁下耳机就往前跑。
城关下,炮火弥漫,火光闪闪,敌人把城下的房舍打着了。战士们在火光中跑来跑去,抢送弹药、伤号。我们暂时停止了进攻,敌人在城上仍然猛烈的射击着。人声嘈杂,无数黑影从左右城墙上向南关涌来!
贺东生同志非常恼火,因为敌人不只是在南关设立了两道城门,而且里面还堵满了沙包,无法实施爆破。我和贺东生同志研究一下决定用梯子攀城强攻。
但敌人在城上增加了兵力,成批的手榴弹投下来,架梯子组简直无法接近城墙。我们伤亡很大。看看天快亮了,贺东生这位虎将还要攻,他自己甚至要带领突击队。不能蛮干,我命令六团立刻停止攻击!
郯城大捷(三)
白天,我苦思着。打郯城是我们二旅提出来的,这是个责任问题;同时这一作战方案经过分局批准后就是使命,关系着滨海区千万人民生死存亡的使命。我们能不能打下它来,影响着滨海区战争的发展。
但,斗争总不是一帆风顺的。攻击受挫,延长了时间,而奔袭攻坚又需要迅速解决战斗。城里守敌虽不多,但周围据点的敌军会闻声增援。而且这边一打响,敌人“扫荡”的主力也一定会掉转头来,到那时就糟了。攻坚前,我们虽然对敌情作了周密的研究,了解到敌人外出“扫荡”后,郯城周围据点只留少数兵力。北边临沂大概有一个中队,城西北码头镇有一个日军小队。他们不能全部出来,就是出来集中也得两三天,何况临沂至郯城的公路被我们破坏了,这就更加迟缓了敌人的行动。我们准备四天内打下郯城,待敌人主力调回来增援,我们却胜利而归了。但,现在我们已经失掉了一天,还剩三天了。今晚无论如何要决定整个战役的命运,时间一刻也拖延不得!否则,我们在援敌攻击下撤走,敌人便会更加狂傲,反“扫荡”关键一仗受挫,形势会对我们十分不利。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立刻到六团指挥所去召集各团的干部来开会。
四团昨天在北门佯攻,听说六团攻击失利后决心要从北门给敌人一个厉害看。六团团长贺东生那肯示弱,对我说:“老六团从来没打过败仗,今天登不上城,你就,你就砍了我!”我说:“问题不是光下决心。北边地势洼,主攻方向还应放在南边,不过突破地点应该换一换。”事实上南关的敌兵早已加强了戒备,兵力火力都增加了,再要从那里打是不行的。贺团长提议从东南角干,那里敌人认为有个大炮楼可以依托,所以戒备很差,是个理想的突破点。但那个炮楼总是怪碍事的,一时不好解决。最后研究确定:今天晚上从南关和大炮楼之间用火力掩护,架桥强攻。
天地间黑漆漆的。寒风滚滚,在空旷的田野里呼啸,北边,火光忽隐忽现,使人想起人民正在遭受的灾难,在沭河沿岸,民兵群众正与敌寇进行着殊死的斗争,以配合我们的战斗。他们在渴望着胜利,渴望着迅速解脱身上的压榨,而我们却迟迟的,一时不能解决这里的敌人。
城内不时的传来冷落的枪声和爆炸声。
一行行的战士从我身边跑过,沉重的木梯、便桥木料在他们肩头上咯咯作响。有些战士悄悄向我打招呼,从我身边跑过。我听着他们的声音,望着那火光闪动的城池,思想怎么也安定不下来。记得自从我开始带兵那天起,更正确的说,自从我成为一个共产党员那天起,党教会了我怎样去爱护每个战士。每当我目送着他们去攻击时,心里总是热乎乎的。不过这决不是忧伤,我在为战士们自豪。我希望能在战斗胜利后看到他们每一个人,尽管这是不可能的。也正是这种愿望,重重地鞭策着自己,使我对战士们即将走过的每一步路作精心地思考,为他们的安危焦虑,甚至想带着他们一起去冲杀。
贺东生精悍的身影在我面前一闪,我叫住他:“老贺,再扛两门手炮到突破口去,多配备些重火器!”
两天来,甚至当我们对城池作第二次攻击时,周围据点的敌人仍无动静,仿佛他们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不大在乎。今天白天,码头镇的鬼子曾到郯城来了一趟,但只留下一个小队守城,其余的又走了。他们说:“毛猴子抢点东西就走!”可是他们忘记了中国那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老话了。鬼子管我们叫“毛猴子”,是因为我们在平型关,顽强而又灵活的揍过他们。现在,他们仿佛把那一切都忘了,那么就再来尝尝滋味吧。
黑夜降临。十时,城东南角枪声大作,又是一阵阵爆炸声。从远处望去,城墙上火光闪耀,敌人在城墙上举着火把来回跑动,火花飞舞,越着越大,随风传来叫喊。今天主攻的部队是六团三营八连,我打电话询问六团攻击情况,对方讲话声音不断被杂乱的枪炮声打乱,什么也听不清楚,找贺东生团长也找不着。后来,对方显然听出我是旅长,费了好大劲儿才喊了句:“团长到前边去了!”这个伙计,打起仗来总是把指挥位置摆的离突击队近近的,可这样他还不满足,枪一响就向前边跑,警卫员扯都扯不住,有时竟叫上边找不到人。不过也难怪,蹲在指挥所里有时是很难了解前边情况的。我也有些耐不住了,放下耳机对符竹庭政委说: “我去看看。”他看我一眼马上站起来:“你在这掌握全盘,我去!”我一把拉住他说了句:“我跑得快!”就跑出了指挥所。
我带着警卫员在田野上飞跑,旅指挥所距城不过五、六里路。一会,穿过敌人严密封锁的南关大街,钻过几所燃烧的房子,在距城不远的一所破房子里找到了贺东生。他正和三营长比手划脚的讲些什么。见我来了,他报告了情况后马上要把指挥所位置向前移。这里已经是营指挥所了,还移什么?在移就到城根了。我说:“大家都在这里吧!不要因为我来了,把你们赶的向前跑。”他那里肯听,后来我们一起来到城边,这里距外壕只有四、五十米,谁也不能再向前进了,除非把城打开。
我们隐蔽在一家破房子里,从残墙破壁望去,火光中可以看到攻击部队的全部动作。这时正是紧张时刻,战士们在敌火力下奋勇前进。爆炸声、枪声、喊叫声向山洪爆发一样吼成一片。突击队抬着又长又重的便桥,一次,二次,三次------反复向城壕冲去!
贺东生这位一刻也不肯安静的虎将,从我身边跑开了,他那洪亮的声音在人群中不断响着:
“八连长!叫第二付桥准备!”
“三营长,叫九连准备好,八连不行他们就上!”
贺东生是个坚强的干部,他和他的战士的全部动作都充分体现了师、旅党委的决心,前赴后继,顽强战斗。敌人再猛,伤亡再大,也要攻!要上!没有人能阻挡这般钢铁洪流的冲击。刚才尽管是贺东生在作战斗部署,但八连长却吃不住了,只听他在壕边喊:“八连的同志们,拿不下这个鬼地方我们不回去!”
八连连长喊出了每个人的心里话,战士们应声呐喊,一下子把那座又大又笨的木桥拉起来,直直的对着城壕搭去,但由于用力过重,木质太脆,猛听咔嚓一声,木桥从中间折断了。搭梯组的战士拉着木桥,刚踏上便桥就随着惊人的声响,一下子掉进深深的城壕里。
时间在飞逝,已经是午夜十一点多了!
贺团长气极了,把拳头猛的往下一捶,命令:“再来一付!”
又是几十个战士簇拥着一付便桥,一伙人推着桥的下端,另一伙人用长长的绳子扯着桥的上端,在火力掩护下一齐往前涌。我们的机枪、火炮打得城墙直冒火星。火光中人影闪闪,便桥扬起长长的脖子,象一门大炮似的在人群中摆来摆去。尽管敌人机枪打得地上吱吱乱响,尽管手榴弹在人前人后爆炸,但战士们仍然直着腰(抬着便桥前进,不能弯腰)迎着弹雨前进。前边的倒下,后边的踏着烈士们的血迹,又跟上去!阵阵硝烟扑来,辛辣刺鼻,人们口渴舌干,神经紧张到极点。每到战斗紧张处,我们这些当指挥员的也真想提着两颗手榴弹和战士们一起去拼杀!贺东生团长从这里跑到那里,那里打的激烈,那里就听到他的大嗓门,好几次他甚至和架桥组一起往前冲。指挥员那种需要冷静下来为战斗胜利考虑问题的责任,使我不得不时刻提醒,叫他安静下来。我说:“老贺,要善于发挥下边的力量,不要总是跑来跑去。”他看我一眼,说:“对!对!我------跟战士们在一起冲,多痛快!”他把帽子用手往下一拉喊着又向弹片横飞的火光中跑去。
随着一阵沉重的响声,木桥冬一声,搭落在宽宽的河对沿。一些战士生怕不牢,又跳下黑沉沉的被炸垮的沟沿上,结结实实地塌实了两岸的道路。
一队队扛梯子的战士从上走过。桥在英雄们的脚下抖动着,吱吱作响。
象经历了天大的喜事,贺东生跑过来,抓下帽子喜滋滋地喊:“搭拢了,这个鬼东西!”
我说:“过了壕就决定了一半胜利!”
他笑了,接着象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说:“突击队上了我就上!”
我没作声,可他却在那里嘿嘿笑了。
(注:这是我在网上搜到的文章,作者曾国华.可是以前我没有看到过这篇文章,我父亲原来登在<星火燎原>上的那篇<郯城大捷>内容比这篇少多了,也不知道这篇文章是转载者从哪里发现的,我现在联系不到转载者,不管那些了,先在我的博客里登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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