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四岁上幼儿园起,从小学到初中,一直就读于寄宿学校,每年只有寒暑假期间才能和父母团聚。
父亲离休进了干休所,决定把我接回家,转学到离家很近的武汉二中。那一年我读初三,终于结束了长达十一年的寄宿学校的集体生活。
本来以为搬回家住能够生活得更温馨、更自在,没想到父亲用另一种形式延续了我的住校生活。父亲离开了他熟悉的军营和士兵,便把他的子女们当士兵来带。他规定我们要像连队一样整理内务,就连毛巾、牙缸和牙刷,也要像连队一样摆放整齐。
因为我们有七个兄弟姐妹,洗脸毛巾和洗脚毛巾叠起来挂两排也挂不下。于是父亲便决定取消洗脚毛巾,每人只准拥有一条毛巾。为了证明他这个决定的正确性,他专门召开家庭会议向我们讲清革命道理:“毛主席说,有些人把脸蛋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却看不起脚丫子,连洗脸毛巾、洗脚毛巾都要分开用,这是对脚丫子和脸蛋子不平等嘛。实际上脸蛋子风吹日晒,沾满灰尘,脏得要命;脚丫子上穿着袜子、穿着鞋,比脸蛋子要干净得多。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是靠脚丫子走出来的。靠脸蛋子能把二万五千里走下来吗?”
我和弟妹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里面哪些是毛主席的话,哪些是他的自由发挥。无论如何,毛主席的话的权威性是不容置疑的。从此,我们便失去了自己的洗脚毛巾。
我问妈妈,这话是毛主席说的吗?
妈妈说,你要从积极的方面去理解,毛主席强调脚的重要性,主要是宣传游击战、运动战思想。
我说,那用洗脚毛巾洗脸,多不卫生啊!
妈妈向我挤挤眼,以后再说吧。
等到父亲大抓军容风纪、整顿内务的风潮过后,他就不再注意这些细节。母亲又悄悄为我们恢复了每人两条毛巾的建制。
那时我有一种感觉,就是父亲经常用毛主席的话来证明他的一些决定的正确性,可是那些话在我看来又有些似是而非,对毛主席的话你又不能怀疑。于是,我找来《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进行了通读。
当父亲再用毛主席的话来教导我时,我便会说,毛主席这篇文章我读过,在《毛选》第几卷里。噎得父亲无话。有时我也会说,你讲的这个话,《毛选》一至四卷怎么都没有呀?我正在为我高明的质疑得意,父亲把圆眼一瞪,大声喝道,在延安,我亲耳听毛主席讲的,那还有假?
父亲在红军长征到陕北后,曾当过红军总部特务团1连连长,这支部队也就是现在8341部队的前身。他当年直接担负过保卫毛主席的任务。后来在抗大和中央党校学习时,他也多次听过毛主席讲课。他说亲耳听毛主席讲的,你还怎么反驳他?
不过,我还得感谢父亲。他的管教方法,逼得我十五岁就开始通读《毛泽东选集》,这打下了我一生的理论基础。后来我在当兵后的第一年,便成为团、师、军的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
(作者:卢江林2007年05月01日 摘录《神剑》2007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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