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4个护士刚把5担药品挑进海山里去藏好,日本鬼子的快艇已经驶到我们跟前。我们只顾陆地上的恶狼,那里知道海里又钻出这批“鳄鱼”?距离五六步了,才直起身子急跑。“砰”!“砰”!两个同志被鬼子击中倒地了,其他两个同志拼命闯进了另一个海山里。这时敌人抓住我的公事袋,我摆肩一脱,但鬼子又追上攥住我的头发,我被捕了。
“ 共产党在哪里?” 翻译瞪着眼珠,象要把我吞下去。
“ 不知道!” 我摇摇头。巴掌噼噼啪啪打在我的脸上,一个佩指挥刀的家伙给我喝水,又猛勒我的头仰天,这时我的耳朵嗡嗡直叫,脑壳象要给揪落下来。
折磨了十多分钟,敌人推我下艇。我想准是死了,与其活活给敌人宰割,倒不如跳进大海淹死。但,船樯齐胸高,我几次挺起身子,都给鬼子踢倒。他们还拔出白晃晃的指挥刀,用刀背在我的脖子上锯来锯去,威胁说要杀我。晚饭时分,小艇开到清澜港,鬼子硬把我拖上岸去。
不久,鬼子在一个院子里吹哨集合,硬按我跪在中间,几个上身赤条条的刽子手挥着指挥刀在我面前砍来削去,呵呵叱喝,象狼叫一样。“ 你们只能吓唬三岁小孩!”我用轻蔑的口吻回答了那些强盗!这时鬼子的巴掌拳头直往我的脸上、头上乱劈,跪了一个多钟头,才叫一个人把我押进监牢里去。
第二天早晨,鬼子把我拖进刑训室,两排列着大大小小的木棍、绳子、铁具,一个戴眼镜的刑讯官坐在桌子正中,翻译官和录口供的分坐两旁,四个鬼子兵挨近站着,衣袖已经挽起来了。
“好好说!你们的队伍住在哪里?”翻译瞪着眼问我。
我知道已经不能把自己扮装作一个老百姓了,干脆默不作声。刑讯官的拳头“嗵”的一下捶在桌上,震得他赶忙去扶自己的眼镜。
“不说,你就死!”翻译官象凶神一样站起来说。
“死就死!”我的声音粗壮得连我自己都吃惊。顿时,我浑身象增添了千斤力量。这时翻译官脸都气白了,他推开椅子,抓起手杖,一个劲地往我头上猛劈下来,我双手抱着头,只听得手指头咯咯发响,不晓得是手杖脆,还是我的脑壳硬,一连打折了二支手杖,翻译官才悻悻地住手,然后用手帕擦擦汗珠。
我踉踉跄跄得回到牢房后,浑身疼痛发烧,挣着把衣扣解开,才看到肉上红一块,紫一块,根本不敢用手指去触。
要经得起考验呀,无论如何要顶住,绝不能向强盗屈服。这时,我想起1941年刚入伍在“抗新”(抗日新闻报社)当公务员时,老欧同志教我的“百折不挠,威武不屈”八个大字;我还记起江祥凤同志单身潜入敌营偷枪的英勇事迹;记起“血血血,中国人民流的血” 、“火火火,日本鬼子放的火”的文化课本;我还记起我同村一个叫黄少荣的叛徒,在大革命时期被捕,她出卖了革命,回到村里人人都鄙视她,骂她是贱骨头。“中国人民都在流血牺牲,我能贪生苟活吗?肉贱骨头贵,我不能出卖革命,出卖祖国”,想到这些,我更加勇敢了,下定决心:宁死不屈。
由于我不肯招认,敌人天天把我拉出去拷打,枪柄、藤鞭、 木棒、粗绳、竹签,都使过了,电刑也用过了,但是敌人还是不能从我这个18岁的女看护长口中挖出什么。
接连折磨了6天,敌人每天只从窗口吊一瓶水下来给我喝,到了第四天,守门的人才给我一块吃剩的米糕。
第七天早上,敌人把我拖进大监房里和15个正直的人关在一起。这些人都是不愿领顺民证被捕的,我对他们说:“你们千万不要招认部队住的地方,作人们的叛徒!”他们都默默地向我点头。
下午,大约四点多钟,敌人把我们这一群人拖出去,看样子一定要屠杀我们了,在半路上我死呆着不肯动步,鬼子火性暴起,使枪柄一阵毒打,直打到我失去了知觉。大概敌人以为我死了,才把我丢在路旁。
深夜,我才象从梦中苏醒过来,看到白沙地上铺着一滩血水,我慢慢地撑起身子想走动一下,但脚不能动弹,脚上穿通一个大窟窿,不知道在我昏迷后敌人用什么穿的。这时我拍敌人再来,只好滚进路旁的灌木丛中。躺了一阵,逐渐清醒过来,才顺着公路爬去。可是用手掌撑地也疼,用屁股移动也疼,气喘喘地,冷汗出了一阵又一阵,但感觉能脱离虎口,生命又存在了,也不知那来这股劲头,只是一心向前。鸡啼时,爬到一个老乡门口就躺倒了,幸得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大娘的救护,并蒙她指点我顺着公路一直爬去,爬到下午四点多钟,才到复兴乡。后来遇着一位中年农民,把我扶回家去,经过多方的耐心照顾,使我好好地疗养,伤肿才稍微好一点。后来区政府知道了,才派人将我接回宝芳乡甘田村。
母亲在山里挖了一个地洞,把我藏在里面,通夜用草药给我烫,还给熊胆我吃,经母亲喂了二十多天饭,我才能够起身,又养了十多天,才让我回部队去。
1942年6月,在我被捕的8个月以后,我成为了光荣地中国共产党党员。
(注)文昌县人民把日本鬼子叫做“跷脚筒”。
(一九五七年八月一日《海南日报》载文《不屈》黄飞霞口述 梁安武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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