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心中有事无法入眠,他昂头挺胸,迎着寒冷的海风,独自站在船头(我父亲年青时曾在国民党广西陆军学校就读受训几年。在那里他练就了一身军人阳刚的气质,不管是在什么样的艰苦的环境还是到了年迈七十,他毅然是昂头挺胸板直着身体)无际的黑沉沉大海,不时还倒映着微微闪烁的点点星光,父亲仰望着前方,思绪万千,密切关注着前面可能出现的各种复杂的情况。
在夜幕的掩护下,船已经驶进海峡中流,就是在海峡中间有一条很深的海沟,渔民称为“急水门,”水流急,常是无风三尺浪,艄公紧紧的把好舵,迎着冲打的海浪,顽强的向北续航。
突然从远处传来机器的轰响,艄公镇定地弯身侧听,说:“不好!是敌人的巡逻艇!快落帆。”父亲意识到:一但被敌人发现,一则船毁人亡,另则被俘遭敌人连人带船拖回军港。情急之下大家经商量,一切为了保住情报文件的绝对安全,船工找来一块较宽的木板,父亲与吴正贵迅速恢复渔民的打扮,父亲背好装着情报文件的鱼篓,紧紧地扒在船尾舷旁,正等事态的发展,万一敌人发现我船,马建台及船工等人在船头与敌人周旋。父亲与吴正贵就可从船尾下到舵旁,我父亲可紧抱着木板,由吴正贵游泳慢慢的推行,利用黑夜和海浪悄悄的远离帆船。现在回想如真这样就算不被敌人发现,但寒风加冷浪,前程也真不敢想像。
敌艇的轰鸣声从远到近,似乎就在咫尺之远,一场恶斗即将展现,但不知为何敌人并未打开探照灯,轰鸣声又从近慢慢地移远……。小帆船竟然没有被发现。是我方船小,又受夜色及海浪的掩护呢?还是夜深加天寒海冷,敌观察哨兵早已偷偷眯上眼睛,也可能这就是神灵。海浪急,夜深沉,有惊无险的一幕终就上演。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
下半夜,船终于进入到徐闻海面。突然船身一震,船搁了浅,莫非触礁了?!四下黑乎乎的,什么也辨不清,船工只好点起灯火。
黑夜明灯带来一个惊喜的画面,原来船已驶上雷州半岛的海岸线。
“不许动”喊声、命令声和拉枪栓声,响彻夜空,夜间正在海边训练的解放军战士发现了灯光,立即把船包围起来。这时父亲想,千万千万别开枪!当我父亲看到他们胸前那块“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胸布牌时,心中激动万分。但由于父亲身负特殊使命,不能马上暴露身份,只得任其检查。
他们从我父亲身上搜出一只左轮手枪,又看见我父亲等几个人的商人打扮,以为是敌人的侦探,而把父亲等人押到团部,接着又送到一一八师师部。在师部见到了师长邓岳,这时父亲才说出真正的身份,邓师长知道是冯白驹派来的人时,高兴极点,父亲与邓师长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马上派车把我父亲等人送到四十军军部。在那里父亲见到了十二兵团副司令兼四十军军长韩先楚,“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
几天后,父亲随韩先楚等人,为了安全,防止敌人的飞机侦察和轰炸,坐上六、七辆经过伪装的吉普车在一个连的武装护送下,驱车前往广州。元月二十五日出席了文章开头说的高级干部会议。
在会上父亲代表琼纵向诸领导汇报了琼崖纵队的组织,装备和迎接大军渡海作战的准备情况,以及敌人的设防情况。接着传达了冯白驹司令的两条意见:一是先偷渡一批兵力,加强琼纵的接应力量;二是若这样行不通,就派一批干部和技术人员把枪支弹药运过海,充实琼纵力量。(注:指挥部采纳了第一方案,先分几批偷渡成功,后大部队成功登陆。)
至此,我父亲完成了他的特殊使命。
一点花絮:父亲开始汇报时,讲的是普通话,但大家对我父亲的半咸半淡的“海南普通话”听不懂。叶剑英便对我父亲说:“你用广州话讲吧!”但我父亲的广州话和普通话也差不多,大家还是听不懂。叶剑英又说:“你干脆用海南话讲,我帮你翻译。”父亲心里很惊奇:“他怎么懂海南话?”后来才知道,叶剑英在大革命时期曾来海南住过一段时间,会讲文昌话。于是我父亲便改用海南话汇报。
(本文源于父亲符振中生前回忆口述稿由符红铁、冯尔敏、符红珠、符红妹、陈英豪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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