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陈青山是孩子心中永远的“山”

陈蔷 发表于2016-06-26 22:31:46
    我的父亲陈青山1919年出生于福建省惠安县陈埭头村一个贫穷的家庭,三岁时家乡遭遇鼠疫,全家人包括母亲和三个哥哥都病逝了。远在马来亚谋生的爷爷把幸免于难的父亲带出了国,父亲就在马来亚槟城跟随靠拉黄包车维生的爷爷长大。父亲读书用功,当地的陈氏祠堂出资供他进入了东南亚著名的贵族中学之一——钟灵中学读书。
    当时正值日寇侵略,中华大地生灵涂炭,东南亚华侨中掀起了抗日救国的热潮。父亲受到感召,1936年3月参加马来亚共产党,从此走上了革命道路。他历任马来亚共产党槟城委员会常委、组织部长等职,积极参与领导当地的抗日救亡运动。他参加并参与领导了马来亚星洲工人运动,组织了多次千人以上的工人罢工斗争和著名的新加坡“五一”10万工人大游行示威运动。在从事抗日活动时两次被英国殖民当局抓捕,在狱中坚持斗争,不屈不挠,经受住了残酷斗争环境的考验。1941年从新加坡被驱逐出境遣送回国。历经艰辛与中共南方局接上了组织关系,经审查批准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1941年9月被派往海南参加琼崖独立队。
    在琼纵,抗战期间父亲任科员、宣传科长、组织科长、第四支队政委、纵队政治部组织部长;解放战争期间任纵队组织部长、第二支队政委兼(琼)东定(安)临委会书记、西区地委副书记、纵队政治部副主任、东区地委书记兼第三总队政委、琼崖纵队政治部第二副主任,在海南解放前为琼纵党委七位委员之一。
    解放后,父亲历任海南军区政治部副主任、海南军区兼43军政治部副主任、广东军区政治部主任、海南军区副政委、广州军区政治部副主任等职。1984年以副兵团职离休。1954年获授大校军衔,1964年晋升少将。曾荣获二级抗日勋章、二级解放勋章,1988年获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
    我是家里老四,孩子多了就不起眼了,再加上我从小音色洪亮持久的大声哭啼常吵得家里楼上楼下都不得安宁,可想而知成了被忽略的孩子。在我们童年时代,爸爸妈妈很忙,我们常是星期六才能见到他们。在我成年后,才对爸爸有了逐步深入的观察和了解。其中印象深刻的有这么几点:
    一是在军区平反冤假错案的工作中,在吴克华司令员、邓逸凡副政委领导下,爸爸为文革中受迫害干部群众做了大量工作,帮了许多人解决问题,做了好事。爸爸在文革中被关押了四年,出来后甚至有“无法得到在敌人监狱中和审讯时的记录”因此无法定论的荒谬结论,无视没有任何个人、组织因爸爸被捕受到牵连的历史事实。这等于政治上判了死刑,怎么能得到日本人占领前的1940年英国殖民地马来亚的审讯记录呢?完全是不可能的!为得到实事求是的结论,爸爸整整斗争了七八年、十易其稿,在四人帮倒台后才还自己政治清白。这样的经历使得爸爸对受迫害干部群众充满感情。我看到那几年爸爸除上班争分夺秒紧张工作,下班后常是人未到家来访者就等在客厅了。凡是找他的电话他必接听;找上门来的来访者他一律接待;寄来送来的信件他亲自过目并回复;干部群众的冤情他认真对待积极解决。那时我们家的大门常是虚掩的,来递交材料反映情况的人随时可以推门进来上楼找到爸爸。爸爸从不推诿应付,他不惧阻力、坚持原则、实事求是、敢作敢为、不怕得罪人,坚决贯彻落实党中央平反冤假错案指示。爸爸是个敢于承担责任、行动力极强的人,许多受迫害干部因此重获新生。我有一个姓吴的同学,他父亲是军区外派干部,文革中被召回国,遭到开除党籍军籍、下放湖南农场劳动的严厉处置。他一直申诉无门,受了许多苦,身体也搞坏了。后来同学把申诉材料托我转交爸爸,爸爸阅后,怀着深厚的感情和同情心,认真督促解决,最后他终于恢复了党籍军籍和原有待遇。还有一位姓卢的叔叔亲口跟我谈起他的遭遇。文革中他两度被送去劳动改造,作复员回乡处理,后改为降职湖南某军分区,身体全垮了。看到他病情严重,一位老同志建议他找爸爸帮助解决问题。他妻子在珠江宾馆门口拦住爸爸的单车送上请求信,不久他果然回广州治病了。后来获得平反回到军区政治部工作。卢叔叔说:大恩不言谢,“陈副主任在关键时刻拉了我一把,使我后半生得以走上正常生活工作的坦途。”这样的事例太多太多,不胜枚举。我们孩子们常在不经意时得到陌生人们的善待和热情帮助,谈起来就会听到他们对爸爸由衷的敬重和感激之情。爸爸帮了许多人,做了好事,从他身上我看到一个不计个人得失的、正直的共产党员的品德。文革期间和后期,我看父亲是座高大的“山”。
     二是爸爸对海南怀有很深的感情,心系海南。海南是他战斗、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把自己最好的年华都贡献给这片土地。爸爸常说海南是他的第二故乡,他在心底把自己看成海南之子。记得有一年我随爸爸回海南,正午,车行在大路上,忽然爸爸指着前方一棵参天大树对我说,琼纵参谋长、老红军李振亚就是在那一带牺牲的。看着爸爸凝重的神情和湿润的眼睛,我在那一刻读懂了爸爸的感情,当年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是他们心中永远的圣地;战友之间鲜血凝成、经历过战火熏陶的生死情谊,是他们永远的精神财富。我还记得爸爸跟我说起李振亚,说他刚到海南时在政治部工作,完全不熟悉部队政治工作。李振亚言传身教,手把手地教他,有几期杂志甚至是李振亚亲自动笔写的。爸爸是海南培养起来的干部,琼纵老领导像冯白驹、庄田伯伯等,爸爸经常会提起他们的教诲和为人处世对他一生所起到的关键性的影响。据我所知,在《琼崖纵队史》编写过程中、《冯白驹将军传》编写及电视剧拍摄、雕塑竖立的过程中,爸爸满怀深情,与其他伯伯叔叔一起,都起了很大作用。他每次回海南,都会拜访老同志、老战友,大家见面的场面,战友情深,很感人。情系海南,我看父亲是座挺拔的“山”。
     三是离休不离责任。爸爸离休后,他还是照样挺忙。“解甲归侨”,进入侨界做工作,曾任广东省侨联顾问、第三届全国侨联委员,后任全国侨联顾问。有的朋友告诉我爸爸帮助他们认识了许多国外的侨界友人,为他们打开交往大门做了工作。我跟爸爸去过马来西亚槟城参加钟灵中学校庆,当地报纸不断报道爸爸的活动,称爸爸是“钟灵的骄傲”。他回去,不仅是为了忆旧,而是为中国的改革开放事业、为争取侨界对祖国的支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爸爸曾赴泰国曼谷参加“海南世界乡团联谊会”,为争取团结侨胞共商支援海南建设大计,宣传海南与中国建设的美好远景,他以“爱乡”为主题在大会发言,爸爸还是整个大会期间唯一用海南话发言的代表呢。一个“外籍海南人”能用这么流利的海南话发言,引起全场代表热烈鼓掌,反映十分强烈。爸爸心系海南,海南建省,在广州的同胞们奔走相告,他们推举爸爸为“广东省振兴海南联谊会”会长。爸爸一任就是四届,团结海南籍和在海南工作过的人们,为海南建设贡献自己微薄之力。还有,爸爸仗义执言,为侨胞海外革命工龄问题向中央及各级反映,引起重视并得到妥善解决,为树立党和政府在海外侨界的威望作出了自己的贡献。我心中的父亲是座苍翠的“山”。
    四是爸爸在内心里尊重人,他平等待人,很有凝聚力。爸爸离休了,我看到家里搭起凉棚,摆上两张乒乓球桌,我们家成了广州老年乒乓球队的训练场,从1984年起,这支赫赫有名的“广州健力宝老年乒乓球队”坚持活动了将近20年,并在广州市、广东省每年的老年乒乓球比赛中不知拿了多少冠军,在全国和国际多次邀请赛中,也得过不少好名次。球队聚集了几十个乒乓球爱好者,哪个阶层的都有,欢声笑语、和睦团结,不论寒暑、风雨无阻。我看到爸爸对大家的照顾与关切,看到他全无架子的诚恳,看到他的热情和蔼、平易近人,看到大家由衷的尊敬和爱戴,这是一个非常温暖的集体。再加上振兴海南联谊会、闽南经济促进会、新马侨友会、钟灵中学校友会,还有老战友们、海内外的友人们,爸爸拥有来自各个阶层的众多朋友,晚年生活十分充实。在离休老干部中能这样过晚年,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这么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也许他是为数不多者之一吧。还有,爸爸真的完全没有架子、没有惯常人的等级观念。我们院子后面有个修鞋铺,老师傅棋下得不错。爸爸就常去和他下棋,一个老将军坐在修鞋铺前,警卫员站在身后,对手是围着黑乎乎围裙的修鞋老人,两人神情专注、厮杀得天昏地暗,这个场景挺有味道。
    还有,爸爸为人十分热情,好客,我们家里经常高朋满座。来自国内外的战友、朋友途经广州,都会到家里拜访叙谈,妈妈就会施展她的高超厨艺,让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爸爸的业余生活有三大爱好:会打乒乓球,曾在广州市老年乒乓球比赛中夺冠;会跳交际舞,尤其快三步跳得好,带着舞伴满场飞;会下象棋,常以棋会友,有一次军区体育比赛,冠亚军决赛在爸爸和我家公中间展开。我家公可是研究棋谱的高手,居然还败在爸爸手下。爸爸的生活态度永远是乐观积极、不论在任何环境都开朗热情,他活得很精彩。在我眼里,晚年的父亲是座不老的“山”。
    作为孩子,在几十年岁月的熏陶中,爸爸为人处世的人格品德,在言传身教中,潜移默化地教给了我们做人的基本信条。我们学会了平等待人,学会了宠辱不惊,学会了朴实和正直,学会了做事认真负责,学会了待人真诚善良。爸爸给了我们极厚重的精神财富,终身享用不尽。
    爸爸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一生忠实于自己的信仰,为理想鞠躬尽瘁。他在祖国处于生死存亡之际,投笔从戎,义无反顾地投身抗日洪流。爸爸在几十年的革命生涯中,不论是顺境、逆境都一直坚强面对,他是个内心很坚强、意志坚定的人,是我心中一座永远的“山”。爸爸是千千万万可歌可泣的革命者中的一员,我深深为有这样的父亲而庆幸与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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