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与父亲吴克之的心灵对话

秋红 发表于2016-06-26 22:40:34
  未标题-1.jpg  海南,我们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美丽岛屿,父亲成长战斗的传奇土地。当我们登上五指山麓的七仙岭最高峰,顶礼膜拜地与英魂对话时,当我们徜徉在酒店大厦鳞次栉比的三亚海湾,看到如潮的游客尽情享受亚热带的温暖阳光时,在这座田园诗般的海岛即将成为国际旅游热地的今天,在闻名遐迩的红色娘子军逐渐被演绎成旅游广告的商业气氛中,人们可否记得,当年那些由丛林中出来接应配合解放大军登岛作战的、衣衫褴褛、饱经沧桑却精神抖擞的琼崖纵队指战员们?
    今年是海南解放60周年。在我们美丽的家乡重大纪念日到来之际,更加深深怀念为家乡解放事业作出重大贡献的父辈们,怀念可亲可敬的父亲——吴克之。此刻,绵绵不尽的思念之情涌上心头,多年未及述说的心里话想向父亲倾述。
    父亲从未对女儿讲过自己的故事,即使是女儿为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作文恳求您讲,您也是只讲别人,从不提自己。女儿小时候从不知道父亲的显赫战功,女儿从没在意过父亲的军衔是校星还是将星——这一切并不成为女儿敬您爱您的理由。当女儿驻足在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军事博物馆那张父亲与琼纵领导人冯白驹和黄康伯伯的合影相片前,看到您充满自信、英俊潇洒的身影时,才知道父亲在解放海南的战役中是接应大部队的前线总指挥,为彻底摧毁薛岳以10多万兵力和海陆空三军立体优势构筑的所谓固若金汤的伯陵防线,迎接大军渡海解放海南起了不可低估的作用。从叔叔伯伯们口中听到父亲“常胜支队”的故事,在艰苦卓绝的战争岁月,您运筹帷幄、指挥若定,是位英勇善战的“常胜将军”
    女儿从小自父亲口中能够听到的是琼纵其他伯伯叔叔阿姨们的故事和功劳。冯白驹伯伯自不必说,他是大革命时期的老党员,是“琼崖人民的一面旗帜”,即使冯伯伯受迫害被羁押期间,父亲都一直不忘他的知遇之恩和多年并肩战斗形成的默契、理解与战友情谊。谈到其他伯伯叔叔阿姨,父亲也是发自内心的敬重,说“他们都是老红军啊”。然而女儿后来了解到,父亲从青少年时期就追求真理、不畏强权,13岁只身闯荡南洋,参加华侨工人夜校,接受进步思想,1927年开始阅读宣传共产主义思想的书刊并参加了华侨工人反对华侨少数反动分子的斗争,由此多次遭到马来亚当局的怀疑和陷害。
    1929年,父亲回国考入琼山县师范学校,一边读书一边参加进步活动,后被学校以“赤化”分子开除学籍。为躲避国民党当局迫害到了广州,迫于生计投入国民革命第19路军。1931年,因文化程度较高被调入广东军阀陈济棠部所属广东燕塘军官学校学习,此间,参加了由共产党员符哥洛、陈彭治等组织的“汇众社”的抗日爱国活动。毕业后回第19路军任少尉排长和中尉连副。1933年,“福建事变”失败后,第19路军被蒋介石解散并改编,父亲及原第19路军的一些基层军官被押送至南京中央军校进行洗脑学习,被分在炮兵科当学员。1935年冬,父亲带领一些思想进步的军人揭发一起反动军官“吃空额”、克扣军饷、残害百姓的行为,遭到了打击报复被罢免职务。1937年夏,父亲回到海口,担任琼山县警政队队长期间,得知老同学、中共党员符哥洛等被关押在琼山监狱,便设法营救,并经符哥洛介绍和中共组织审查,于同年9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之后参加与策划了营救冯白驹及夫人曾惠予的行动。
    女儿能体会到父亲经历的曲折艰难,女儿懂得父亲在坚持不懈地追求真理,顽强不屈地与反动腐朽势力作斗争。
    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在我党领导的琼崖纵队,父亲您如鱼得水,充分展现了杰出的军事指挥才能和独特的战场指挥艺术。一次次的临危受命,一场场游击战、运动战、攻坚战的洗礼,10年期间,父亲由中队长、大队长、支队长、总队长直至琼崖纵队副司令员,一步一个坚实的脚印,逐步成长为优秀军事指挥员。在1948和1949年的秋、春、夏三大攻势中,时任前线总指挥兼政委的您,率领纵队以迅雷之势、力克敌军之有生力量,为琼纵战史军史浓墨重笔地写下了许多光辉篇章。
    海南的解放并没有中止父亲军人的生涯。为我军的正规化,现代化建设,父亲勤勤恳恳、呕心沥血倾注了毕生精力。
    1952年8月,担任两年海南军区第一副司令员的父亲离开军事指挥第一线,离开了亲密的琼纵战友和故乡海南,调到南京军事学院高级指挥系学习,并以国家考试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并留院,致力于研究借鉴国内外著名战史、军事指挥史,培养新型现代化军队的高级军事指挥人才的教学领导工作。1953年春,南京军事学院高级系受命出两个学员分队参加北京“十一”阅兵。作为高级系学员的父亲经刘伯承院长批准,担任了阅兵学员分队的训练教官,经4个月的指挥和训练,出色地完成了训练和阅兵任务。
    1964年春,父亲奉调北京任军委防化学兵科学技术研究院首任院长。到任伊始,即带领全院人员齐心协力、攻克难关,完成了核辐射效应检测仪器的研制及人员安全防护器材的研制任务。女儿只觉得父亲工作那么忙,经常一周才能见到一次面。当父亲去新疆出差不久,即传来了我国第一颗原子弹成功爆炸的喜讯,女儿从纪录影片中看到升起的蘑菇云后,一支身着防化服装的小分队深入戈壁现场测试、采样……才得知父亲肩负着打破超级大国核垄断、铸造我国和平盾牌的神圣使命,带领研究院的叔叔阿姨们为保证我国第一颗原子弹试验成功作出了贡献。为此,我们倍感自豪。
    十年动乱期间,父亲坚持真理,以坚强的党性,维护着共产党员的良心和原则,维护党组织的权威,力所能及保护知识分子和科技干部,为避免群众斗群众的惨剧发生,不支持任何派别组织,也正因为父亲刚正不阿的品质而使他遭受了更多的磨难,受到长时间的非法关押、拘禁,并被迫停止工作长达9年,直至粉碎“四人帮”。
    1976年,父亲恢复工作,调任总参防化部副部长。1978年,参加全国第一届科学大会。1979年,得到组织上的彻底平反,一向爱惜人才,爱护科技干部的父亲,加倍积极投入到拨乱反正贯彻落实党的干部政策和知识分子政策工作中。
    1982年离休后,父亲抱病撰写了十几万字的回忆录《不倒的红旗》,为海南革命斗争史提供了宝贵的资料。1983年,父亲带着病重的身体回到海南参加琼纵军史座谈会,坚持重大原则不含糊,以实事求是、团结向前看的态度撰写历史。琼纵老同志对于父亲的回忆录评价说:“洋洋十几万言,写的全是琼纵及海南人民欲血奋斗史,没有一句为自己记功摆好!” 您却说“功归于党,归于人民,不要把个人的作用强调到不适当的地步”……女儿更加深刻感受到父亲的坦荡胸怀、浩然正气及高尚情操。
    女儿知道父亲血液中流淌着爱家庭爱故乡爱祖国的浓浓深情。在南京军事学院,张震院长曾夸父亲是“孝子”。父亲爱阿婆,爱妻女,爱海南。女儿儿时记忆中,父亲闲时最开心的事之一便是携妻拖女阖家与海南的战友欢聚,在纯纯的乡音中享受时光倒流。虽然远隔千山万水,海南人民和琼纵战友的命运时时在父亲心中牵挂,每每有海南来人,父亲总少不了问到:1950年处理复员回家的琼纵女战士的生活安排?革命老区经济建设发展怎样?琼纵战友们的工作现状如何,等等,总是力所能及地找到时任领导帮助解决问题。
     我们姐妹都是在海南解放后出生、在父亲调离海南后成长于异地他乡,但是在父母浓浓的乡情熏染下,也对故乡与家乡人一往情深。父亲刚刚恢复自由还没分配工作,便开始策划,分批把分散在天南海北工作的女儿们带回家乡——海南岛归宗,似乎如此父亲方可释怀。永远忘不了,当父亲与战友重逢时的情真意切;在父亲融于海南的山水时,您的快乐和幸福。父亲有大爱的胸怀,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在观看那场比赛——中国女排获五连冠时,女儿看到了父亲喜泪盈盈的双眸。
     父亲平时不苟言笑,威严有加,时时保持着标准的军人姿态。但是,在女儿心目中您从来就是一位可亲、可敬、可爱的父亲,是位热爱生活情趣广泛的好父亲。您只要有时间就会带着我们姐妹去郊游、去游泳,让我们学溜冰、学摄影,让我们学拉手风琴、小提琴,为我们买了好多科普书籍和世界名著,培养了我们两代书虫和诸多的兴趣和技能,为我们服务社会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父亲从来不在家里谈论工作更不谈论自己,女儿苍白的文笔也实在无法以华彩的篇章来描述父亲厚重的一生。然而当我们拾起这有限的点点滴滴、片片断断,却发现如同串缀起粒粒珠玑,女儿得到了洁白玉润的“珍珠项链”,这便是父亲您留给女儿宝贵的精神财富。
    时光荏苒,父亲仙逝已近25年了,但您襟怀坦白、光明磊落的高尚情操时刻在熏陶和激励着我们。
    共和国不会忘记为这片热土奋斗和牺牲的先辈们,海南的明天会更加美好。
    2010年4月写于北京(作者:吴明,吴晖,吴晓媛,吴晓桦,吴秋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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