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全区干部撤到曲江的时候,五区干部告诉我:今年正月初四下午,区民政干事李令恭要到后田村动员土匪家属,劝其亲人回来自新,路经书洋圩凹仔街时中了土匪的埋伏。他勇敢举起上膛的驳壳枪向土匪还击,连续打了6发子弹,边打边跑,约跑出30步远,不幸连中数枪,最严重的一枪打在他的胸部,血从胸膛里直喷出来。他左手捂住伤口,右手持枪,再向敌人还击。由于血流过多,且边打边突围,回到区公所时,同志们迅速扶他躺在床上。区公所秘书叶千、区干部肖生跨见他全身血肉模糊,便分头发动楼内基本群众,烧生锈的铁钉水为其解渴,用南瓜内心给他敷绑伤口止血,消炎止痛。当时山区缺医少药,只好暂用民间秘方治疗枪伤,一直持续4天。
副区长郭亚黄见李令恭身负重伤,决定速送漳州协和医院抢救治疗。为防备土匪在书洋至山城途中拦路截击,老郭派人前往奎洋与警备团联系,由警备团派武装护送到山城。李背的驳壳枪暂时交由区干部肖生跨保管使用。经医院检查,李令恭全身多处受伤,医生对其及时实施外科手术,先后取出子弹头多颗。经过精心治疗护理,伤口基本痊愈。在此期间,他仍挂念着五区剿匪斗争。当他伤口愈合、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时,便顾不得休息疗养,住院58天就要求提前出院。经医院同意,他于同年4月22日提前出院,为防备土匪拦路袭击,他化了装返回曲江庆南楼五区区公所报到。
我见李令恭伤愈提前归队,激动地握住他的双手,宽慰地告诉他,要他先回坂寮家里休息疗养,别急着马上工作。不久,李令恭从坂寮李屋家里返回曲江区公所,一见到我就说:“我被土匪伏击不死,不报这个仇,决不罢休。我满腔怒火,实在憋不住气,提早归队,想跟大伙一道参加剿匪战斗,我要求取回我原来的驳壳枪。”
当时,区干部视枪如命,巴不得有一支随身的手枪保护自己,打击敌人,枪自然成了革命干部和战士的第一生命。李令恭便向肖生跨提出要取回被暂时保管使用的驳壳枪。肖生跨说:“我经常带领书洋水尾民兵外出剿匪,没有随身的驳壳枪自卫行吗?除非领导调整一支给我,我才还你。”
这天是曲江圩日,两位区干部为这支驳壳枪争执,发生矛盾,酿成坂寮民兵与书洋水尾民兵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当时书洋水尾民兵住庆裕楼,与刚到曲江圩外桥头的坂寮民兵形成对峙,势不两立,紧张的气氛几乎到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局面。我首先把李令恭找来谈话,做思想工作,要他相信区分委会处理好这件事。同时,我立即派出干过地方工作的副区长郭亚黄、公安干事李长绵分头疏导书洋水尾民兵和坂寮民兵,化解矛盾,多做说服工作,教育大家要识大体、顾大局,安定团结,共同对敌,服从领导听指挥,要相信区委会妥善解决枪的问题。
这时,干部议论纷纷,焦点集中在区里的一位领导干部占有3支枪(一支是多年随身的驳壳枪,一支是年初缴获金门武装匪特的卡宾枪,一支也是缴获的小曲九手枪)。由于他怕内部组织不纯再出问题,没有考虑到自己也是领导成员之一,理应顾全大局,挺身而出,帮助解决争枪矛盾;而是采取片面的、消极的保命思想,只顾自己,不顾下级干部、民兵群众。
区分委会经过研究,决定把干部、民兵分别集中在曲江区公所的庆南楼、庆裕楼,用3天时间开会,学习形势、纪律,坚持正面教育。本着先党内后党外的原则,开好党员组织生活会,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党支委进行分工,分头做好党员、干部、民兵的思想工作。
我负责与这位领导干部促膝谈心,交换意见。我说:五区匪情严重,过去少数干部对形势认识不清,悲观失望,思想动摇,受骗上当,有的被敌人策反,投敌叛变。现在,如不整顿思想,严肃纪律,坚定信念,克服暂时困难,看到光明的前途,那就会丧失信心,贻误大局。这位领导认为,前些日子发生的五区区队叛变,人头落地,教训深刻。关键是内部组织不纯,被敌人策反,致使我们的同志遇害。五区原有4个基点驻干部,现在只剩下曲江一个基点。“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要时刻预防不测,就要靠枪杆子来保护自己的生命,提高革命警惕!
我直言不讳地说:“当前土匪活动猖獗,我们处境困难,不能悲观失望,更不能片面抱着多支枪,保自己一身平安,脱离大多数干部、民兵,那样自己就会孤立无援。只有顾全大局,同心同德,增强团结,共同对敌,才能开创良好的工作局面。”
经过我俩坦诚交谈,取得共识。这位领导抛弃小我,服从大局,乐意把多年陪伴他护身的驳壳枪调整给李令恭,矛盾由此迎刃而解。
五区干部、民兵进一步加强组织纪律性,在斗争中拧成一股绳,克服过去分驻基点,步调不一,各自为政的弊端,充分显示了区委会的凝聚力和战斗力。从此,五区的干部、民兵更加齐心协力,配合部队,在保存有生力量的前提下,胜利地开展机动灵活的剿匪斗争。
(二)击毙大匪首
1950年5月下旬的一天,县委派一位中年农妇送密信(密信藏在发髻里)到曲江,当面交给我。这是县委的紧急指示:“部队回来,即到金山带路。”我立即带领庄怀考、叶千、陈相计、张年初等一批区干部绕道永定到龙岩。没有班车,我到龙岩专署找到刘副专员帮助解决,搭乘运粮的军车到南靖。5月30日在四区马公圩,我与三十一军侦察营领导共同研究围剿土匪的作战方案。翌日,我率区干部为侦察营带路,四五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从马公场出发,攀山越岭,途经下永、梧宅,进入奎洋。这时,区委除刘万镒留守曲江外,其他同志如黄道岐、郭亚黄、李令恭、陈相计和全区干部分别配合部队剿匪,逐村召开群众大会,大力宣传我军解放海南岛、舟山群岛和东山岛的大好形势;大造全县开展剿匪的声势,并结合宣传我军侦察兵小分队奔袭奎洋旗开得胜的战报:5月28日,我侦察营小分队通过便衣侦察,奔袭下埔抓到匪兵10名,对面松和潭是庄西崧匪窝,因大雨傍沱,山洪暴发,侦察营小分队无法过溪,匪首庄西崧的堂叔、反动乡长庄国宗闻讯从后门往山上逃跑,被我侦察兵用机枪击毙;宣传“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立功赎罪,立大功受奖”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等政策,揭发匪特谣言,表明我党政军剿匪必胜的决心。通过军政配合、军民合作,认真执行“军事清剿、政治瓦解、发动群众”三结合的剿匪方针。侦察营分散驻剿,四出张网,搜剿捕捉,控制要道,化装潜伏,不分昼夜地搜山兜捕,布下天罗地网,迫使土匪走投无路,成股土匪陆续溃散,上山为匪者纷纷回来自首缴械。匪首庄西崧的匪卒庄朝魁自新后,坦白交代庄西崧躲藏在他家暗坪(阁楼)里,并带剿匪小分队包围其家,由其喊话,叫他出来自新。庄西崧拒不投降,还从暗坪里开枪顽抗,指战员当即予以还击,将这个恶贯满盈的匪首击毙。
6月初,区公所搬迁至田中央群居龙昌楼。区分委会全面分析各股土匪的动态:除少数匪首、罪大恶极与人民为敌的反革命分子外,多数匪徒属乌合之众,是被各股匪头目及大匪首李开瑞裹胁、利诱上山为匪的。于是,我们专门召开匪属会,宣传党的宽大政策,限期督促为匪者缴枪自新,立功赎罪。大力发动群众“亲叫亲,邻叫邻”,分化瓦解敌人,让更多的土匪走上坦白自新之路,在五区形成强大的政治攻势。
书洋肖辅卿股匪60多人,大小头目8人,反动势力较强。但在我军军事清剿下,很快成为惊弓之鸟。我抓住匪首想摸我们宽大政策底的心理,“将计就计”,利用后田村社会人士肖信坚与原县参议员肖联盟、原书洋乡乡长肖家养有宗亲之谊,多次动员他去说服肖家养、肖联盟回来投案自首。在党的政策感召下和经过肖信坚的反复宣传,肖联盟、肖家养终于缴械自首。受到头面人物出来自首的影响,全区又有数十名匪徒先后缴械自首。经过3个月(6至8月)的大剿,全区共俘匪82人,毙伤20人,缴枪自首132人,缴获长短枪284支、卡宾枪5支、子弹3000多发,以及土匪组织印章、委任状等。
对那些怙恶不悛、隐藏很深的少数匪首、顽匪,我五区干部发动民兵和群众,密切配合警备团,按照县委部署,在同年9至12月组织民兵联防,发动群众搜山、绝粮断炊。广泛宣传剿匪通告:凡通匪、窝匪、资匪与土匪一样论处,发动群众检举揭发土匪。我与黄道岐研究歼灭奎洋残匪问题,安排区干部庄春和遴选一位农民装扮成“土垄师”到边陲山村刺探匪情,了解到匪首庄武张、庄有钟等10多个匪徒逃窜到龙岩、南靖2县交界的偏僻山村苟延残喘。他们走投无路,派匪卒出来探听剿匪部队下落。没想到,匪兵遇到“土垄师”便问:“解放军有没有在岭头?”“土垄师”回答:“没有。”土匪便逃回岭头村上搭寮。庄春和听了“土垄师”汇报,便配合警备团前往伏击。同时,发动科岭、双溪头、梅林、上洋、店美、东楼、溪洋、罗坑等乡村群众大搜山,并且采取“挖耳目”、断粮断炊、控制要道、严密监视等有效措施,迫使挨饿难受的土匪下山来偷老百姓的地瓜时一一就擒。匪大队长庄武张(策划奎洋叛乱的罪魁祸首之一)也在双溪九云墩落网。余下的匪中队长庄有钟和杀害庄锡夫烈士的凶手庄风泉2人,在岭头一个山寮刚睡下时,就被我区干部庄春和等2人击毙。
1950天冬季,警备团一营营部驻在后田村大圆楼内。12月下旬,警备团党委在金山开党代会。第一营营长吴健、教导员王子华和各连连长、指导员都去赴会。12月28日夜间,一连副连长查哨,发现一个班长同民妇通奸,当即抓回审讯。这个班长坦白交代:李开瑞利用金钱美女收买营部电话员、班长及战士10余人,策划在元旦聚餐时,把副营长灌醉,里应外合搞“兵变”。副营长急忙找我商量对策:一、将参与策划的人立即扣押审查;二、12月30日,部队主动出击,袭击厦岭李开瑞匪窝;三、元旦晚上照常演戏,开展文娱活动。我先把下乡的公安干事李长绵、区干部黄安才召来区里,布置他们严密防范。他俩在演戏时守住楼门,秘密监视进出的陌生人,注意观察异常活动。由于及时发现匪情,配合密切,采取措施得力,不费一枪一弹,便粉碎了李匪妄图策动“兵变”的阴谋。
1951年1月,五区毗邻七区周边的十几个乡村,出动千人大搜山,配合警备团一营围歼大匪首李开瑞。2月14日(农历正月初九)傍晚,春雨霏霏,走投无路的李开瑞,孤身逃到七区与五区交界的赤坑猴跳垄烧碱寮烘火取暖。警备团第一营第三连连长蔡祖墩迅速带队围歼,当场击毙这个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南靖大匪首李开瑞。
剿匪捷报传开,山区群众奔走相告:李开瑞被警备团打死了!许多乡村敲锣打鼓放鞭炮,自发庆祝剿匪胜利!清溪乡乡长简扬火、山水乡乡农会主席肖群忠等乡村干部和群众,挑着猪肉、鸡鸭、年糕等慰问品,来到后田大圆楼慰问警备团和区政府。干部群众满怀胜利的喜悦,载歌载舞,唱起“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充分表现了解放翻身的农民在共产党领导下,肃清匪患,建立乡人民政府,迎接伟大的土改运动,彻底推翻三座大山,人民当家作主的无限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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