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白色恐怖的时期,这是不能随便说的,可我在梦中常见到他们。1950年初广东解放了,那年我13岁。突然,一天有位穿着蓝色解放军服的阿姨出现在我面前,我伯母说:“这是你妈妈,快叫!”我激动又很陌生,“妈妈”呼到嘴边却发不出声。
我跟随妈妈离开广东台山,乘船往广州,在船上妈妈搂着我,我躺在妈妈身旁,那股热流,那份幸福使我紧紧地抱着妈妈,生怕失去。
一路上妈妈给我讲爸爸的故事,她说你爸爸是祖国和人民的好儿子,是优秀的共产党员,爸爸被敌人杀害……你长大要做一个像你爸爸那样的人,很好地为祖国为社会作贡献。从此,我在党的培养下成长,不断从爸爸的战友和爸爸青少年时代的朋友中听到关于爸爸的许多故事。爸爸的形象在我脑海中逐渐形成,变得高大,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爸爸小时候,很多朋友称爸爸为叛逆公子。我爷爷在老家台山县是有名望的律师,家境较富裕,家中有婢女、佣人,可是爸爸经常自己洗衣服,说要靠自己旳双手过日子。爸爸小学毕业时12岁,考试经常是第一名,最喜欢作文,文章常被老师拿来贴在课堂上做范文。上了中学后,爸爸如饥似渴地追求革命真理,阅读了许多进步书刊,如《共产党宣言》、《向导》、《新青年》、《呐喊》、《彷徨》、《女神》、《唯物史观》、《社会发展史》、《社会科学概论》等等。爸爸和一些进步的同学一起开办民众夜校,吸收无钱入学的穷人子弟入学。爸爸编写的国文课曾这样写道:
富人赏月甜瓜香果,美酒佳肴;
穷人赏月番薯芋头,满腹悲愁。
爸爸向学员们讲穷和富的关系,讲阶级压迫和剥削,激发了学员的阶级觉悟。九一八事变后,蒋介石下了“绝对不抵抗”的命令,爸爸义愤填膺奋笔疾书,发表了《只有一战》的文章,文章指出“战则胜不战则死,为了民众的永久生存计,非战不可!”表达了满腔爱国之情。
在上海南方中学读高中时,爸爸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由于参加了砸污蔑学生抗日运动的白俄柴拉报馆行动,因叛徒告密被捕入狱。在狱中爸爸组织绝食斗争和学习英语,3个月的铁窗生活锻炼了这个16岁少年,使爸爸更加坚强更加聪明了,爸爸看清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是个虚伪、丑恶、血腥的社会,爸爸决心勇往直前,彻底改造这个社会。正如爸爸在游吴淞口后所写的诗:
我愿褪除一切的束缚与粉饰,
我愿让我的赤诚的心儿,
像狂流着的吴淞江的流水般地奔放向前,
我要以吴淞江的长流,
来荡尽人间一切虚伪与丑恶!
爸爸刚满18岁就远赴日本东京留学,考入明治大学学政治经济学,193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在留学生中成立了东京中国文化支部(即党支部)。为扩大党在留学生中的影响,引导青年走向革命道路,东京支部组织了科学文化座谈会、讲座等活动,研究哲学、政冶经济学、社会发展史;还组织世界语学会和诗歌、美术、戏剧等多个协会。爸爸亲自组织导演了《日出》、《娜拉》、《子夜》等戏剧,出版《东流》、《杂文》(不久改名为《质文》)等文学杂志。为了把爱国青年团结到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上来,爸爸发起成立了中华留日学生联合会,与国民党右派分子所把持的中华留日同学会进行坚决的斗争。随着马列主义在留学生中传播,东京支部不断发展壮大,在该支部培养和影响下的进步青年,有许多回国后成了抗日骨干,被派往各个战场,有的在中央或地方担任重要的工作。
1937年7月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爸爸不久回国,到延安中央党校学习。1938年,被派到新疆迪化(今乌鲁木齐)开展统一战线工作,担任新疆学院教务长。在此岗位上,爸爸首先整顿了学院学风,提出“团结、紧张、质朴、活泼”的校训;组织大家唱《我们在太行山上》、《义勇军进行曲》等抗日歌曲;为了维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揭露反动派破坏抗战、反共反人民的本质,写了《论“六出祁山”的历史价值》等文章。调任南疆库车县县长后,极力清除积弊,精简机构,倡导艰苦朴素的作风。他深入实际,体恤劳苦民众的疾苦;兴建水库,修桥筑路,大办学校,教唱革命歌曲,因此深受各族群众的爱戴。积极传播马列主义和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唤起了当地民众的爱国心,培养了抗日救国力量。爸爸来到哪里,革命的种子就播撒在哪里。由此引起新疆军阀盛世才的不满,他背信弃义,露出狰狞的嘴脸,为了给自己投靠蒋介石献上一份厚礼,便将我党在新疆工作的所有同志关押起来。对此,爸爸早有预料,做好了顽强斗争到最后的准备。爸爸在敌人的威逼利诱和酷刑下,始终坚贞不屈,大义凛然,于1943年被残酷地杀害了。当时,才27岁。
爸爸牺牲前写下《囚徒歌》和《思夫曲》两首诗,战友陈谷音叔叔将它们谱成歌曲,唱响大牢的每一个角落,更加燃起战友们复仇的火焰,他们宣誓:
无穷的罪恶,终叫种恶果者自食;
难闻的血腥,用噬血者的血去洗!
同志们撕碎敌人的“自白书”,战胜万般残忍的酷刑﹐不怕牺牲﹐坚持斗争到底终被集体释放回到延安,投入党的怀抱,受到毛泽东主席的接见。
爸爸,虽然我没见过您,但我知道您,了解您。您是我心中的英雄,我决心按您的教导,用您的精神去走我的人生路。高中毕业后我选择了一个艰巨而光荣的事业——地质找矿勘探工作。
地质勘探工作者就是刘少奇同志说的“建设时期的游击队员”,他们要踏遍山山水水,为国防建设、尖端科学以及医药民用等经济建设寻找各种矿产资源。1963年我结束在北京地质学院五年的稀有分散元素地质勘探专业学习,分配到福建省地质矿产局从事野外地质工作。我激情豪迈地踏遍八闽大地,经历风风雨雨沟沟坎坎,风餐露宿。我编制了福建省第一份《福建省稀有金属铌钽矿普查设计》并参与其中的野外地质工作。经过13年野外地质工作,我为找矿预测编制了各类地质图件和相关资料,为探矿工程部署编制了相关图件,找到了铌、钽、钨、钼、铜、煤等多种矿产。1976年,我调回福建省地质局从事地质科技管理工作。根据野外工作经验和理论的积累,我管理了地质各专业数百项科研项目,为找矿提供远景区和探矿技术贡献了力量。
爸爸,您的儿女如今都已从心爱的工作岗位上退下来了,您的孙子(女)、外孙(女)都已成为各条建设战线上的骨干;您的重孙正在成长,您的两个重外孙女已进入高中和国家的著名大学学习。爸爸,更让您欣慰的是,我们伟大的祖国已成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人民生活幸福,国际威望空前提高,中国已是世界人民所敬仰的国家。烈士们鲜血染成的红旗正在我国高高飘扬,它飘扬在联合国,飘扬在世界,它将万载飘扬!
(作者:林基路烈士之女林令婉 文章来源:《新疆党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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